正厅里无人,夏和坐在小凳子上趴在二奶奶的贵妃榻边打盹。(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紫蔓捣捣她,夏和醒过来,眼半睁未睁,紫蔓笑道:“二哥跟少奶奶在不在?”
夏和摇头道:“少奶奶去了娘家。二哥在后院刚回来。”
紫蔓扑哧笑道:“你叫说谁是二哥?”
夏和清楚过来,道:“我一时睡糊涂了,跟着三小姐也念了起来。二爷在后院。”
紫蔓笑道:“那算了,我这里有两张戏票,你交给二哥,让他带嫂子去看罢,这是嫂子喜欢的外国名剧,一定要交待好。”
夏和接了戏票,忙不迭点头道:“一定将话带到。”
紫蔓返回去,夏和便拿了戏票往后院来,却不见紫枫,又去书房寻去,仍然没有人影,才又往紫枫少爷新房处来,只见少爷正躺在白色大床上,也没盖被子,鞋也未脱,只是随意躺着。
夏和叫了他一声,紫枫并无动静,她又悄悄走近,正要再叫,却被熟睡的紫枫迷怔住了,美目冠玉,风度翩翩的公子!
少奶奶回娘家今晚不回来,唐二奶奶去卢老板场子看夜戏,最早也要至凌晨才回,夏和咽了口气,拿着戏票的手有些颤抖。
她把戏票放在床头柜上,再趁机凑近看他,如果他醒了,她也可以借口说是放戏票。
这样清新俊逸的公子,她喜欢上是没错的,只恨身为下贱,不能像少奶奶那样的好命,半路认个有钱的娘家,有娘家撑着,她还怕不能给紫枫做妾。
只是都是幻影,她一个丫头,若是能得到紫枫半点的怜顾,她死而无憾了。
夏和看看外面的天黑了许多,新屋没点灯,也暗下来,她往床尾走去,手轻轻落在他的脚裸处,欲替他脱鞋。
紫枫睁开眼,道:“是你呀。”
夏和笑道:“二爷也不好好睡,鞋子都没脱。”
紫枫依旧躺着不动,道:“你替我脱鞋。麻烦你啦。”
夏和听了很乐意的替他认真的脱了鞋,又将两只不安分的脚,放在床上。
紫枫动了动身子,更自在些。
夏和又俯下身,腰跨过他的双膝,伸手拉过另一边的水红色鸳鸯锦被。
往前移去,慢慢至他胸前,紫枫闭着眼,并未看到,及至睁开眼,四目相对,咫尺距离。
他稍显意外,道:“你作什么呢?”
夏和忙道:“少爷睡觉也不盖被子。”
嗔怪中带着婉转的爱慕。
紫枫伸手拉被子,道:“我自己盖罢。”
夏和拦住他的手,他们双手相触,紫枫松开手,但是夏和迟疑着未松手,两只手交织在一起。
夏和半晌吐出两个字:“我来!”
她给了他足以回味的工夫才松了手,依旧是拉开被子,很认真的替他盖好,紫枫望着她,她的面目是天真无邪的,好似并不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只当很平常的不足挂齿的,像正餐中附带的小菜,若有若夫,无人当它作主菜。
紫枫道:“夏和,你在这里多久了?”
夏和忙道:“七年多了。二爷又问,去年也问今年还问。二爷有没有把我放心上呢。”
一句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吓一跳,紫枫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夏和还在替他整理被角,尽管盖好了,她觉得还有待完善的地方。
紫枫道:“对不起,我只把少奶奶放在心上,竟未曾留心过你在这府里呆了多久。”
夏和听了,心扎了一下,少爷的话是有暗示的,暗示她死了这条心,偏她天生好强,不愿意死掉这条心,只道:“二爷跟少奶奶恩爱,大家都很欢喜。能一辈子服侍二爷与少奶奶是夏和的福气。只求二爷不嫌弃我,留我一辈子在身边。”
紫枫望着她,她只顾一边铺被子,一边故作轻松对答。
紫枫睡不住了,揿了被子,起身。
夏和吓一跳,手悬在空中,道:“二爷不睡了么?”
紫枫道:“你想一辈子留下来服侍少奶奶和我?”
夏和落泪点头。
紫枫抓抓后脑勺,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今年有十七罢,你也要结婚生子的,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做自己人生的主角,而不是配角。”
夏和滚下热泪,道:“我愿意做二爷与少奶奶的配角,只求二爷留下我。哪怕做无名无份之人,我也愿意。只要陪伴在二爷身边。”
她说出这话只当把自己逼在悬崖边上,没有退路,能不能有生路只在紫枫一念之间。
紫枫听了,果然内心焦虑,踱来踱去,走至沙发边,望望她,只见她低头双手卷着衣角,这才是她心里病根,无怪乎吴妈总说她犯傻,确实傻得可怜,又可惜。
紫枫半晌坐在沙发上,叫她也过来坐下,夏和不敢,依旧站在那儿道:“我说这话是没有退路了,我活着也不能再面对二爷,只能出门,可是我出了唐府再也无希望生存下去,我只有二爷。二爷不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二爷不要我,我只能去死。”她有些语无伦次。
紫枫听了,她把自己是当成救命稻草,还是真的爱上他了,不得而知,因要先明白她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便道:“你是说你想留在我身边,为什么非要留在我身边?”
夏和泪眼婆娑,道:“二爷,我从小来唐府,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么。哪怕二爷心里没我,也没我的名份,我也只愿意把自己留给二爷,只做二爷的人。”
紫枫唬一跳,道:“夏和,你应该有更好的归宿。不是在唐府里做一辈子无名无份的人。”
谁知夏和却打断他,道:“我愿意!”
正说着忽然门被撞开,两个人吓一跳,定睛一看,只见二奶奶圆目怒瞪,手上的红指甲血淋淋的,能掐死人,她不由分说,上前就是又掐又打又踢,口内怒道:“不知羞的娼妇儿,我只当你是个实心人,谁想学会勾引人,不承望你作得了事,却在这里趁我不在勾引起二爷,你的脸皮怎么长的呀,死皮赖脸的,像膏药似的倒贴着勾引二爷,甩都甩不掉!你当我是睁眼的瞎呀,由着你学狐狸精勾引人想当少奶奶,你也不想想你天生的下贱种子,配给二爷作小么?”
夏和心虚不敢还手,被二奶奶折磨得缩成一团,熬熬直叫。
紫枫看不下去了,上前拉开她母亲,二奶奶犹在气头上道:“你拉我作什么,我在替你教训这个不守本份的娼妇,小蹄子,小妖精!今儿若不是我,你恐怕要被这个小妖怪骗上手了。”
紫枫听了很尴尬,只道:“夏和是在开玩笑,妈别当真。”
谁知夏和瑟瑟的窝在床尾,道:“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一直留心二爷,我喜欢二爷,二奶奶就成全我罢。”
唐二奶奶笑道:“你听到了罢,人家是很早就上了心了,你还蒙在鼓里,你说,你是想作贱自己要个丫头,还是保持自己的尊严,撵走这个狐狸精!”
紫枫怔了一回,道:“夏和,我方才说了,我只有少奶奶一个人。心里只有少奶奶,并没有你的位置。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夏和听了,无望落泪。
二奶奶冷嘲热讽道:“你也听到了,别作你妈的狐狸精的梦了,你娘地下知道有你这么个作娼妓的下贱种子,几世都不得投胎了。”
她连拐带骂上她地下的父母,夏和一时气急顶嘴道:“我是下贱种子,奶奶又是什么?”
二奶奶疑听错了,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什么?贱人!你妈的孬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今天不说清楚,你就是你妈的孬种!”
夏和耸动着身子,哭诉道:“我何曾说什么了,我虽是个丫头,难道就没有权利喜欢二爷么,我但凡生在有钱人家,是个小姐,喜欢二爷,二奶奶就只当另一件事再论么。是我命不好,我知道自己命不好,在奶奶面前没有资格说喜欢二爷的话。”
唐二奶奶不依不饶,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你不说清楚,叫人听了不明不白的,还疑心给我泼了污水,你说,你倒是说清楚,我是什么!”
紫枫听不下去了,拉着夏和出门,要叫她先去西客厅躲躲,等他母亲气顺了,再赔个不是也就完了。
偏偏二奶奶掐住夏和的胳膊不让走,逼问道:“你说清楚,我是什么!”
夏和怔住了,唐二奶奶摇着她胳膊,直晃着她身子。
紫枫欲拉架,唐二奶奶挡在紫枫身边呵他别管!
唐二奶奶摇得夏和胃里翻颠着,要呕吐,怔怔的道:“二奶奶为什么就能喜欢卢老板?”
“啪!”一记耳光,五只红色血印,烙在夏和粉扑扑的脸蛋上,主仆的情份就此断送了。
夏和落了泪。
唐二奶奶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要死的人,勾引我儿子不说,又在朝我泼脏水,你是说我勾引人喽。”
紫枫听不进去了,甩手离开,由着她们自己闹个天翻地覆。
夏和见紫枫二爷出去了,才有了胆子跟唐二奶奶哭,因道:“我何曾这么说过,是二奶奶话难听,相恋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我又不是听人糊说,都是我亲眼所见,还不只一次,二奶奶敢对天发誓,我说的是谎话!”
唐二奶奶一时气怔,指着她,指甲掐进她的肉里,夏和疼得嗷嗷直叫,却不敢还手。
唐二奶奶一边掐一边拧,龇着牙,道:“我叫你说,我叫你说!我拿针缝了你这张嘴,叫你说!叫你逞能,叫你勾引人,叫你死全家。”
夏和哭道:“我全家人都不在,我娘也早死了,二奶奶养我这么大,就不能疼顾我些么?”
唐二奶奶咧着嘴笑道:“我疼顾你?谁疼顾我呢!你若识趣的早给我滚,立马卷铺盖走。”
夏和听了,毕竟年轻气盛些,捂着脸就往井院奔去,。
紫枫看见了也不知道她要作什么,横竖他现在不能插手,发出错误信号,叫她误会他喜欢她。
夏和奔至井口,望着井水嘤嘤哭泣,半截身子探至井口边,她要寻死!离开这个看人吃人的社会。
偏偏旁边扔来一句冰冷的话,很不识相的,搅乱了她呜呜咽咽的悲情,“总算要死喽!到底是你死在我先呀,我赢了。”
是吴妈,没有半丝的热度,话似剩菜冷饭,叫人扫兴。
夏和拨过头瞪着她,发火道:“你开心了。我死了你最开心是不是?我就死给你看,你看好了。”
她欲要跳,吴妈又道:“你死了!亲者痛仇者快。年纪轻轻的寻死了,什么都没了,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夏和的泪滴进了井水里,她望着黑乎乎的水,她的面目是凄美的,她这般的美为何得不到上天的眷顾,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她活着有什么意思?
吴妈已凭空消失了,是呀,她死了,没人替她哭,都只会称心,她死给谁看?
死很容易,活着才难。
她是个要强的人怎么能轻易去死,她要改变自己,凭她的美貌就不能翻身么?
正想着紫枫始终是放心不下,跟了过来,看见她要寻死的样子,吃一紧,忙得从井边拉过她。
夏和倒伏在他怀里嘤嘤着,衔着泪,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不要我,我还死皮赖脸的得罪你,得罪少奶奶,气坏二奶奶。我在这里没有人喜欢我。我要走了。”
紫枫抚着她的背,安慰道:“你没有得罪任何人,你和我们是平等的,你有追求的权利,只是我也有拒绝的理由,我不是因为金钱地位才拒绝你,纯粹是因为我们是平等的人,我们说着平等的话。你的人生还很美好,你的人生不能局限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
夏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情也慢慢平复了,抬头道:“我要去寻找自己的人生。”
紫枫替她抹掉眼泡的泪水,笑道:“你想明白了就好,把眼睛哭得像桃子似的不好看。我当你是妹妹,你可以当我是哥哥,有什么困难就同我说,我能帮你的我就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