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头麽？”
炀帝皱了皱眉，不觉间才发现棋盘上一条诡异的黑子全部化作废子。
江火在适时追击，又落下一枚白子，再说道：“太学有八成的先生会站在天街之外。”
“朕没说不杀先生！”炀帝轻笑一声，同样回之一礼。
冷汗刷的从江火的脸上沁出，他盘坐在棋盘前的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喃喃道：“你不能杀他们，他们是皇权在世俗界的人心聚集之处……”
“你的话晚了！”
天宫前，天街百米之外，刘铭等宫城护卫收到一道密令，他紧握着拳头，内心在道德与君权之间挣扎。
看向那些曾经熟识的先生们，还有当初太学内帮助过他的朋友们，低叹两声，密令轻轻的交到一旁的部下手中。
刘铭闭着眼睛，转过身，背对着那些眼中迷茫的先生和学子，咬牙道：“杀！”
杀令一出，轰隆声响中，站在防线外的兵卒立即退后几步，手持长槊的兵卒换上前，他们的脸色如僵尸一般冰冷。
孔颖达开始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一下子从几名先生的围圈之中走出，眼睛猛地一鼓。
一朵血花在他眼前绽放。
那是一名刚入太学的平民学子，他的生命连同他手中的书卷，染上了鲜红。
董其昌所带领的刺史团确实来了，只是来得太晚，已经有数十名先生挡在那些学生的面前，倒地。
呼呼风声中，一排腰挎横刀的黑衣人出现在那些兵卒的面前。
刘德也在这群人中，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严肃道：“刘铭，带你的人退后。”
“战场无父子！”
刘铭没看他父亲憔悴的脸色，而是缓缓隐入兵卒之中。
“好。”刘德轻语了一句，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惋惜。
十几名黑衣人一经出现，那些手持长槊的兵卒就受到了疯狂的报复，刀兵相接之声在天街之上响起。
丈八长槊杀不到那些身手矫健的刺史暗手，往往一个照面就被砍下头颅，或是捅开肚皮。
刘铭站在身后的横刀卫之中，面色不变，手中的令鉴一枚枚的扔出去，宫城内的守军疯狂的涌出。
江火与炀帝的第二盘棋还在继续，镇定下来之后，他想起一个人。
炀帝却以为江火在谋划如何逃出宫城，笑道：“荆予期的出现只是稳住宇文父子，他不会出手。”
“我知道，我在想非天会如何决定。”
江火拿着白子，摆下，这是一颗不定的白子，剑锋所指之处，江火无法预料。
“宇文邕的小孙子啊！”
炀帝也接着放下一颗棋子，他笑了笑，说道：“他一定聚集不到人心，太孤独的人不喜欢和别人交朋友，就像当初的你一样。”
江火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道：“我终于知道李渊的选择了，哈哈！”
他这一声笑完，炀帝的脸色就僵了。
很显然他下错了一步棋。
他最担心的并不是宇文一家，而是太原李渊和高句丽那些小国邦，攻打高句丽的战事已经在进行，同时突厥人也被大隋人的军队死死的锁在北方。
江都那些府兵会作何选择，他们若和李渊一样偷偷的屯兵……还有豫州一带的那些狂寇，当地驻守的将军就没一个是真正忠诚于这个国度的。
炀帝彻底慌了！他在后悔前不久刚下令攻打高句丽的战事，后悔让那些附庸有机会屯兵。
“你不该对天策贤居的先生们动手，真的。”
心中有了把握后，江火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
虽被江火挑开了心底隐藏的多处刺球，但炀帝仍旧不怎么担心，混乱的心境几息间就平复，端起茶杯，悠悠喝道：“朕相信手下的能人！”
接着，他手中的黑子，一子落下，平局！
棋盘上再无落子之处，江火朗笑两声。
天街上再次出现一个人，一个少年，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年。
他背上横背着一把刃口宽大的镰刀，穿着一身红甲，一步步的从街面上走来。
如过无人之境，沿路的先生和学子都没人能发现他的踪迹，他身上的每一片红色鳞甲仿佛游在水里，如一条红鱼正要游过这条人潮拥挤的河道。
“红鳞战甲！”
不知是哪位先生惊呼了一句，活着的人把目光全部投向一个地方。
孔颖达也在一位学子的搀扶下，向人群中看去。
他看到的是少年背上的那把宽大的血镰，如死神收割人命的武器，这把血镰便是在当年北周与北齐对峙的好长一段时间，也是一名同样年龄的少年拿着它，在战场上收割敌人的性命。
他没看到少年的面孔，若是看到的话定会吓晕过去，因为这少年的容貌和一本在太学中记载战史的画册上的那名将军实在太过相似。
人群中，有人偶尔记起了那本书，但又快速忘了。
“我救尔等读书人一命，以后天策贤居归我家公子管！”
红鳞少年说着，背上的巨镰豁然一挥，从原地猛地拔高！再呈一个拐角嗖的落在双方对立的兵士群中。
少年有名，其名为尘。
在这把巨镰之下，人命就像草芥一般脆弱，红鳞甲变得更红，尘脸上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更多了一丝人性化的残忍和对那些太学学子的怜悯。
一个人最可怕的并非无情，而是有情，有情才有坚守，也才有战斗的意义。
少年尘所过之处，尸体遍地，没人能挡住他一镰。
刘铭的眼神不再镇定，这少年的目标分明是他，眼中的血腥也一直看着他。
他开始慌张。
“给我上！给老子用人堆死他！”刘铭一面退后，一面喝喊道。
冲杀之声再次吼起，然而少年尘的眼睛就看着刘铭的方向，他今日到此只是为杀人而杀人的，所以他并不担心刘铭能逃。
“放箭！”
慌乱之际，刘铭大喊了一声，嗖嗖的羽箭声中，天空开始沉闷了起来。
而少年尘并不看那些身后的学子，依然一步步的向刘铭靠近。
就在那些学子以为自己的性命要被这些羽箭主导之时，苍老的声音由远而近，一名胡须扭曲的老和尚提着连同三名胸前挂着人骨的和尚出现在了此处。
“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老和尚诵一声佛号，半空的羽箭在全部静止，然后哒哒哒的落在地上。
少年尘停下了手中的巨镰，回过头，道：“达护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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