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两幅画的秘密,江火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冷静了一下心情,从腊梅林中走出。
指着吕小秀,道:“冷女人定有问题!”
“她……她有什么问题?”吕小秀呆了呆,不知江火所说的问题是什么。
“那孩子没问题,有也是秀儿自己的问题。”
书狂先生大有意味的笑了笑。
江火也不知道书狂先生的意思是什么,忽噗通的跪倒在书狂先生的面前,磕头道:“求书狂先生收江火为徒,我想学先生的书法。”
“现在想通了?”书狂的脸色却一下扇了下来。
江火平静的说道:“江火不拜天不拜地,唯拜识者,先生的一手书法令在下痴迷,望能收在下为徒,在下定不负先生所望。”
这一刻他心中似有一种执着被打破,那是内心孤傲的执着,一种不该有的倔脾气。
吕青元一事让他成长的不仅是对武学的认知,更重要的是他懂得了什么叫应当执着,什么叫脚步落下。
亭子边的紫色小花儿依旧散发着微弱的芳华,像一位少年堪破泥土真正的洗净心灵的糟粕。
“一切的自负乃是自缚,一切的有所为当是无所为,以无为为而有为,以不知去寻求大真知,这句话你当牢记。”
书狂看出了江火的蜕变,欣慰的笑了笑,黑寂的老目渐渐点上了一点光。
然而,这一点光刚出现不久又换作一种惊奇。
江火以为因自己以前的执着而不想收自己为徒,因而才说出那样的话,即刻夺过吕小秀手中的笔墨,让自己在一瞬之间沉静下来。
宣纸一抽!在纸上认真的的写上一个字,一个代表自己决心的字。
这是一个道字。
立途当道。
动为道。
静为道。
道途万千,法则千万。
每一个人写出的道都代表一途,心中有法则可御道。
江火的这个道中规中矩,像与那张纸融作一体,又像单独存在于墨的世界,静可镇心,动可破敌。
书狂眼中的惊奇正是这道之一字。
他深呼了一口气,再仔细看了几眼,终于重重的点头,道:“若此生还有什么心愿支持着我活到现在,那便是寻字一途,若还有一个人能将老夫的书道传承下去,那个人一定是你!”
“多谢师父!”江火欣然而起,将那字放到书狂先生的手里。
然,书狂却又轻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只可惜你并不能将此生的多数时间荒废在老夫这里修习书道,你也知道青元是一个很爱国的将军。”
“你此行回洛阳,除了你自己分内之事外,还有一点你得劳劳的记住。”
“什么?”江火问。
“每一个国度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就像每一个人出现在这个世上一样,我们看着这个国度一天天的成长,岂能让他落入旁人之手!?”
书狂此刻方表明了他自己对于大隋的心意,他并非江火想象的那种极端复国主义,而是一种守护,一种以独特精神存在的守护。
就像千叶僧那样表面看上去是以教派扰乱国邦,实则他们也有自己的坚守。
在华夏有个奇怪的现象,每一个时代都有为了自己内心的执着而守护的人,他们或加入国度的军队,或努力让自己成为世人尊敬的人,用自己的行为影响着历史进程。
江火看过太多喜剧悲剧,自然知道大隋也有这样的人,他们蛰居在大隋的每一个角落,静静的等待春的到来,待春风唤雨则由中生。
“我知道了。”江火脸上浮了一层淡淡的哀伤,他在想吕青元和书狂先生他们一样也是这种人,只是他们行走的方向不同,作法不同,自身的结果也不同。
“走吧!书道的第一步就是到世间去寻找,我想你会明白的。”
书狂先生拍拍江火的肩膀,转身消失。
江火也与吕小秀出了腊梅林。
这是江火来到大隋的第四个年末,也就是大业五年,在大业四年,发生了很多让大隋文人痛心之事。
炀帝为修建永济渠至沁水的运河,初次役用妇人。
炀帝命人建造汾阳宫,谏官张衡上表炀帝反对修建宫殿,被剥去官职。
至于元德太子死亡,齐王杨暕收拢元德太子剩下的二万吏民,这些事乃是炀帝自己的家事,民间文人也不得多议。
及其徭役日渐加重,多地狂寇四起。
山东章丘的狂寇之乱也只是这些叛乱中之一,在旬卿捣毁圣庙前后,豫州多地寇乱起。张须陀、韩擒虎等大将分别率军前往寇乱之地,以大举兵力镇压。
在这一年中,朝堂上下多有喧声,幸得以刘德等人为首的刺史官吏的严厉监察,多个奸臣被斩首。
这些事,江火也从董其昌送来的密件中得知,经诸事烦扰之后,江火也把心平静下来,在吕家度过了一个肃杀的冬天。
竹林中,三位文人席地而坐,以酒着墨。
悠扬的琴声飘荡在林中,竹叶片片飞洒,一只竹鼠从林中冒出,在溪边闻吸许久,摇摇晃晃而落。
竹鼠醉了,江火三人却没有醉,他手里拿着的是他在客房写好的疑惑,有关于吕小秀的小妾冷女人的分析,也有关于千叶和书狂先生的分析。
书狂看了大笑道:“你小子真会想象,若像你这般整天胡思乱想下去,整个大隋的监察体制都会有很大的改动啊!”
江火非常严肃的端起一杯清酒,徐徐说道:“万事以备,治世,一劳永逸。”
“家事、国事、天下事,凡民所在,事以无尽,事事关心。”
书狂先生再笑。
“呜,我醉了。”
江火晕乎乎的听着,晕乎乎的向后一倒,落入溪水中,把那只竹鼠也吓跑。
吕小秀看着江火那万事悠闲的模样,摇摇头,轻叹一句:“言醉则不醉,不言以醉,何时醉里笑红尘?”
林中的春风幽幽静静地吹着,大隋也这样似静非静,或沉或浮……
等吕小秀把江火打捞上岸后,书狂先生从袖中掏出一本法帖,递到吕小秀手中,轻叹道:“让两个家奴送他走吧!他终究不属于我们这里,大隋的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爷爷,我们需要帮这小子做些什么事吗?”吕小秀问道。
“不了,每个真正的强者都需要他自己去磨练,当他困了累了,自然会回家。”书狂先生摆摆手,竹叶落下,神龙不见首。
昏迷中的江火还不知道其实他已经有一个家,糊糊涂涂的被家奴扔进马车,向他最向往而又最不想去的地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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