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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初显锋芒(1 / 1)

第二十五章初显锋芒

赵府丧事已毕,悲哀却在继续。赵心朴夫妇终日以泪洗面,老水伯与富贵娘唏嘘哗哗,吴营长与钱参谋深感惋惜,老水伯心里空荡。

和将军例外,他一边窃喜一边忐忑。惊悸中酝酿好计划:要想独揽财宝,设法让一个人离开,这个人就是赵心朴。来到花园,他对赵心朴提醒道:

“我看四百亩是非之地,也许今后不会再有宁静了。”

赵心朴想想也是。不说日本人觊觎,从无端的一把火到女儿出走,而今一天两条人命,哪里还有宁静?简直一锅沸粥。他哀叹一声,无助地望着和将军的点化。

“要想宁静,不如远走高飞。”和将军一语道破。

赵心朴一笑。他何曾不想走?一是与侯七的是非结了又解,解了又结,理不顺斩不断;二是惦记孙团长“栀子花开的时候,令爱我们将完璧归赵”的话。顺势答道:

“我想多呆几天再说。”

和将军不解赵心朴的心思,听懂赵心朴的意思。他加快攻势:

“现在前方吃紧,枪声响在耳边,不走来不及了。”

赵心朴沉默。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一句叹息合了和将军的意愿:

“是啊,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赵心朴言不由衷有自己的打算。侯七懒得去理,刘管家出殡他送了一程,哪里像作过祟?女儿等不来了,今年的栀子花不曾开呢。早在家里不明起火,他就想走,那时虑着女儿。女儿出走,怕忽回寻不见亲人。如今刘管家殁,侯七家丁之亡,都在眼底,说不准自己祸在旦夕。不用怂恿我也得走,只是方向未定。他顾虑道:

“目前国破家碎,哪里又能立身?”

和将军说国虽破,还有半壁江山呢。此话与赵心朴暗合,他也打算去重庆。重庆虽是中国人的天下,既偏远又难以立足。他摇摇头道:

“古人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这心里的难境,更甚蜀道。”

和将军才不管赵心朴心里的难境呢。他也有难境,你不走我不好行事。他面子上隐下,拿了蜀道难的意境说话:

“蜀道难,去宜昌不难。民进号重庆至宜昌,一月一趟,葛船长与我管鲍之交,我拟一封信,候着民进号交给他,睡几个安稳觉就到了。”

赵心朴仍有疑虑:

“纵然到了重庆,也没个投处。”

和将军点拨道:

“赵参议这话叫着欲盖弥彰。凭着你对古物鉴定的深刻,在那高官云集的陪都开一家古玩店,必有一番成就。到时候别忘了我这个兄弟就行了。”

多亏和将军点化,赵心朴茅塞顿开。以至后来果真有声有色,时时想起他。这是后话,留作以后再续。他感激道:

“多承和将军点拨,赵某在陪都也只有借此谋生了。不过,我住不了多久,江汉太平了还是要回来的。”

和将军说:

“住多久没有关系,江汉的宁静谁知道猴年马月?”

“还有新四军与一二八师,不会太久的。”赵心朴满怀希望的回答叫迷惘中的和将军暗吃一惊。他随即不动神色地笑了,他一笑,赵心朴随之一笑。仔细揣摩来,赵心朴的笑里含几分凄凉,和将军的笑里藏一许奸诈。

赵心朴临走,适逢刘管家“头七”,天佛寺的居士们凄凄哀哀做法事,他不忍目睹,含泪向老水伯交代了后事,携着夫人不曾回头离开家园。

刘管家的法事细锣碎鼓,“咚咚锵锵”声声敲在和将军心上,他也想避一避。这几日虽然撇了长江上的噩梦,闭眼就见刘管家与青绸向他索命。收拾行李,与吴连长道一声“公务紧急”,打算回一趟师部。一来让青花瓷碗有个落处,二来虚空的军委会里还得晃一晃。

峰口。一二八师军委会。和将军见了杨参谋长,滔滔不绝一番自我标榜:为了军事物资怎样焦急、怎样夜不成寐。末后一句话是:“我时刻惦记着杨参谋长您的安危哪。”

是吗?

属实与否不重要。倒是这句话,打消杨参谋长监利港失手时对他的怨恨。想当然这番表白与阿谀仅是表演,为折腾私事做掩盖。杨参谋长不惑了:他女儿呢?

遵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规则,杨参谋长打个哈哈,不去深究。

和将军蒙混过关,续办后事。赵心朴归还的青花瓷碗棉布裹实,皮箱盛了,拿做军事机密暂存第五副官处。偶见卫少尉,讶异。听了第五副官介绍,欣然颔首。重庆下来的,终归自家人,以后多了一条臂膀。

王师长与他的属下对和将军没有好眼色,他见怪不怪。一打听,军事补给由第五副官另辟捷径运回。手下夺了功,既怨又喜,怨着重庆故作玄虚,喜着手下完成任务。怨气隐了,喜气挂在脸上,自恃劳苦功劳,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时刻挂记的事是:刘管家“五七”一过,再回四百亩,寻找夫人及宝贝。好在此事有已眉目,赵心朴已走,暗道口在心里,与青绸最后一面隐约听得他吞吞吐吐地什么寺啊庙啊,想必夫人隐遁在那里。目前就一件事,板着指头数日子,编织合理的谎言再回四百亩。

师部这几天一片沸腾。庆功会结束,又是一场誓师大会。王师长训话完毕,军事物资按配给发放各团,将士们顷刻斗志高涨。中共长江局、新五师、五战区指挥部及汤恩伯均发来贺电,独立团与江汉地方政府纷纷遣使祝贺。受此感染王师长当即表明态度:

“吾将谨遵重庆指示,不负父老乡亲厚望,联共联汤一致对外,守土抗日,维护本士、农、工、商一切利益,我在,江汉在,我亡,江汉亡,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顿一顿,拿眼向主席台一扫,杨参谋长趋步向前,在他耳边一嘀咕,他随即振振道:

“宁可玉碎,不可瓦全!”

此语一出掌声雷动,一时间,会场万人举臂高呼:

“宁可玉碎,不可瓦全!誓死如归,保我江汉!”

视死如归,保我江汉!欢呼声中,高昂的激情让一二八师迅即壮大。杨参谋长当即公布:

一二八师编制扩至六个旅,十八个团。收编地方武装六千于众,踊跃参军者五千余人,筹集军饷超越军委会补发的三倍,军力迅増至三万有余。

王师长看在眼里,喜在眉梢。捋臂将拳,期盼机会向重庆及江汉父老乡亲表明心迹。

毋须在王师长期盼。誓师大会的当即,日本华中派遣军也制定了拿下江汉的计划。稍事宁息的江汉战场,日军大佐古河作为先头部队带领甲种兵团及两个混成中队已悄然出动,叫嚣皇军必胜的骄狂口号,出武汉关,越汉水,过沔阳,目标南襄河。企图越过天堑深入江汉,打通通往荆州、宜昌的路线,直捣重庆。

长江局获悉消息,连夜密电一二八师。军委会里,卫少尉报第五副官,第五副官报杨参谋长,杨参谋长报王师长。王师长听闻一惊,火急火燎赶到军委会。进门一敝,第五副官与杨参谋长在沙盘上做标识,卫少尉在整理电文,各司其职神情肃穆。他佯装咳嗽引起注意,对他们齐刷刷地立正、行礼挨个巡视后一抬手:

“坐下,坐下吧。”

三人收礼,仍然直挺挺地立着,第五副官旋即搬来凳子:

“师座请坐。”

王师长一坐下,劈头就问:

“情报是否可靠?”

“确凿。又接郝团长电,古河已越汉水,过仙桃,顺着南襄河堤,来势直奔我师部。”第五副官回答毕,在沙盘上指着标识太阳旗的地方,“古河目前已运动至张沟。”

王师长顺着第五副官的手指瞅一眼沙盘,一拳砸在太阳旗上:

“来得好啊,老子正愁有力无处下呢。”

杨参谋长与第五副官对视,默默点头。

接着,他对杨参谋长道:

“你的‘打、要、从、和’四字计划,我都依了你,这头一个字嘛??????就靠你了。此仗由你指挥,渡河迎之而击,别让小日本玷污了南襄河的清冽。”

杨参谋长胸脯一挺:

“感谢师座信任,不才一定不负期望,让古河有去无回!”

凭着敏锐,杨参谋长觉得第五副官睿智、有胆识,请示一同前往。王师长不曾表态,一直默不作声的卫少尉“腾”地起立,又一次行过军礼,主动请缨。杨参谋长与第五副官大惑不解,王师长一怔,也不知所以。

第五副官偷偷递给卫少校一个眼神,正色道:

“卫少尉,严肃点,战争非同儿戏。”

王师长回味过来爆出一阵大笑,他注视卫少尉调侃道:

“你一个丫头片子,何时见过血腥?见了死人可不许哭鼻子哟。”

卫少尉昂首挺胸,行着军礼的手不肯放下:

“师座笑话了,可闻木兰从军之事?”

王师长摆手示意她收礼,笑眯眯地回答道:

“闻知,闻知,那是古话了。你勇气可嘉。我就是想知道,上了战场,你能做什么?打枪还是耍刀?”

“这两般小女子都不娴熟。”

王师长这次笑得更亲切:

“我还知道花木兰可是文武双全的呐。那么你呢,通信部的电台不也是很娴熟的吗?”

“前线不也有电台么?”回复了王师长,卫少校道出了自己的疑虑,“此战不可渡河迎战,面对古河兵团的优良装备,硬碰硬将大大增加我军伤亡。”

“战争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必须得有伤亡。”王师长告诫道。

卫少尉索性放胆挑明:

“如若古河选择北口为突破点,南襄河正值涨水,我们可以因地制宜,打他个猝不及防。”

“怎个因地制宜?”王师长听出她话里的学问,渐渐生了好奇。

卫少尉把在抗大学习的军事理论结合自己见解,分析道:

“南襄河天堑,我军不渡,日军渡之。何以渡?必建浮桥。浮桥之弊,辎重难行。我军坐守,待其渡半,以破“率然”之法攻之,势必大获全胜。”

王师长看一眼杨参谋长,又看一眼第五副官,视线落到卫少尉,兴趣更浓:

“依你,此战怎打?何为‘率然’?”

卫少尉胸有成竹:

“此战为伏击。古河倚仗优良武器,顾忌近战。倘近在咫尺,日军如草蜢;‘率然’呢,乃常山之蛇,击头则尾至,击尾则头至,击腹则头尾兼至,古河骄兵蠕动浮桥,任由前部渡之,及至中部将渡,力击,迫其头尾不能兼顾。”

王师长又是一拳砸在桌上,对着杨参谋长与第五副官:

“到底名将之后,我戎马一生,大小战斗不下百次,缺的就是好参谋。此计,你们可否领会?“

两人面面相觑。王师长对卫少尉道:

这一仗是你的,机要员也不要做了,我封你为少校参事,让杨参谋长与第五副官协助你作战,就拿古河做‘什么蛇’来打。”

卫少校赶紧补上一句:

“不是什么蛇,是率然。”

王师长掠过不快:

“管他率然不率然,叫他有来无回就行了。”

卫少校瞟一眼第五副官,收了笑。作战班的学习用到实处,一番战略阐述又连升三级。她没有高兴,面有难色。王师长不惑:

“怕了?”

卫少校理直气壮:

“怕?不生在乱世。怕?轮不到怕小日本。只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说吧,只要打胜仗,就是要老子的命,也拿去。”不及卫少校言毕,王师长递给卫少校一把枪。

此话轮到杨参谋长与第五副官发笑,卫小姐也“扑哧”一声笑了:

“师座的命是一二八师的命,日本人高额悬赏都岿然不动,您还是留着为好。”调侃过后,她步入正题,“我要求,新补充的高炮,调九门去前线。三旅与日军正面交锋,新沟嘴的五旅,府场的七旅侧面配合,以数倍日军优势,来一个就地歼灭。”

王师长听得头头是道,将手枪递给卫小姐:

“都依你。这枪就是尚方宝剑。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卫小姐接过枪:

“没有了。师部此刻进入战备状态,我和杨参谋长明天出发,查地势、布阵局。第五副官敦促运输连将九门高炮运至北口。马拉人扛,务必在古河到达前进入南襄河大堤。另外,通讯处来往电文,假拟新沟嘴为重点,只字不提北口。行动步骤皆由驿马传送。”

这番话,不仅杨参谋长与第五副官佩服,王师长也竖了拇指:

“这个我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好个细致周到,算我没有看错你。听我命令:卫少校与杨参谋长抓紧时间休息,明早出发;高炮交给运输连;第五副官即刻通知驻军建立驿站,首站就是警卫连。现在传我第一道旨意,古旅长集结北口,进入战斗准备。潘旅长、陈旅长两翼向北口运动,听从杨参谋长、卫少校指挥。”

大战前夜,王师长焦灼的心落下。一切安排就绪,他起身一个呵欠,对众人道:

“我在师部等着喝你们的庆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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