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猫小说 > 武侠修真 > 师门不行 > 9 第九章 机缘

9 第九章 机缘(1 / 1)

捡回摇光的第六日,他体内的剧毒终于发作。

药石无灵,回天乏术,他就要死了。

而当时我还并不知情。

早饭后我就被烟霞师娘叫了去。关上房门,她捧出一件叠好的鹅黄色衫子,轻轻抖开,裙衫便垂坠下来,在我身前虚虚一比。

她后退半步仔细看看,然后笑着道:“前几日翻旧物,却找出半匹好料子。这个色儿嫩,我穿就有些衬不住了。给你正好,来试试,看喜不喜欢?”

“唔……”我忽然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有些僵硬地站着,也不动。

烟霞师娘催促,“别愣着了,快把这身男人的衣服脱下来。好好的姑娘家,整日打扮得像个男人,多不像话。怎么?嫌弃我这里的东西,你穿不得?”

我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抱着,“不是不是,只是……从来没有人给我做过衣服……”

小时候我都是捡师姐的衣服穿。师姐大我三岁,她长高了换新衣,旧衣丢了可惜,便直接过继给我了。后来我长大一些,知道了姑娘家都是爱美的,就向师父抗议。师父也很苦恼,我们师门不富裕啊,他不能挪用公款助长这种爱美爱奢的不正之风。

师父企图将我洗脑,“小藏玉啊,艰苦朴素的姑娘最美,美由心生,不关乎穿什么衣裳。”

我大哭大闹,“我不要穿师姐的旧衣了,我也要穿新衣!师父你偏心!”

师父就唉声叹气,“手心手背都是肉,师父怎么会偏心呢?”

我坐在地上振臂喊,“师父的手心手背当然都是肉了,师父你胖嘛!”

师父眼睛一瞪,吹胡子道:“那好吧,不穿就不穿,不让你穿师姐的旧衣了。”

师父君子一言。

从此,我开始捡二师兄的旧衣穿,且都是陈年旧衣……

我抱着轻软的裙衫,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烟霞师娘絮絮地说着,“……你们这些年轻人,行走江湖,不拘小节,男扮女装女扮男装什么的,我是不大懂的。就像他……他年轻的时候在我这,还穿过豹皮缝的裙子呢,唉把我给笑的。”

我竖着耳朵听,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流离祖师。天哪,穿豹纹短裙的流离祖师……

烟霞师娘笑完,却又开始数落我:“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家,非要扮成男人模样,你当别人认不出啊?”

我羞愧不已。

烟霞师娘噗嗤一笑,又顺手塞给我一个小布包,说道:“又不是训你,瞧这小脸委屈的。好了,快去换上吧,让我也瞧瞧俊不俊?”

我抬手抓抓头发,听话地去了屏风后。

布包里从贴身小衣到手帕一应俱全。我褪去身上男装,将衣裳一件件地穿上身,系好带子。最后将一掌宽的白色束带围在腰间,细细的鹅黄色腰带缠上两圈,纤纤一系,还打了个蝴蝶结。这身衫裙非绸非缎,触手柔软,却不知是什么料子,分外舒服。

我从屏风后出来,烟霞师娘又将我按在梳妆镜前,不容分说地道:“来,我给你梳发。”

我连忙说:“简单的就好,不然赶路不方便。”

从铜镜中看见,烟霞师娘嗔笑着望我一眼。

解了我的发带,长发失了束缚尽数泻下,素手握着玉梳缓缓为我梳发。

她边为我通头,边道:“好,就梳个简单的。”

她果然为我梳了个极简单的发型,最后要为我簪钗,我又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整日跑东跑西,钗容易掉,系发带就好了。发带也很好看。”

她就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梅花钗,“你这丫头,可是还没长大?怎么一点也不晓得爱美呢?”

我没敢说,我还没长大的时候就知道爱美了,可惜被师父镇压,从此就看破了。

梳好发,烟霞师娘拿起铜镜旁的一个白玉盒子,轻轻旋开,胭脂的甜香就萦在鼻尖。我这辈子还没涂过胭脂,十分新奇,仰着脸等了半晌。她却凝神望着我,迟迟不动。半晌,放下胭脂,叹一声,“这等容貌,用脂粉却嫌污了天生颜色了。”

神色间仿佛有些许怅然,些许怀念,许是想起了她的青葱岁月。

不等我想出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她又洒脱一笑,“好了,这就齐了。叫流音那小子看看,身边有这么个姑娘,他还不快收心?我呀,可不能看着他跟他那风流师父学,叫人恨得牙痒痒。”

我听在耳中,意识到她一定是误会了,于是正色说:“我和流音幼时相识,算是多年好友。但是,绝没有儿女之情的。”

她仿佛并不相信,笑吟吟地道:“好,好,我也未说你们有什么,莫要多想。感情么,日久天长,都是处出来的。”一副“哎呀少女害羞了还跟我说谎呢好啦我就不拆穿你啦”的样子……

我于是闭嘴了。

我被烟霞师娘夸得飘飘然,醺醺然,飘出房门,一路飘去摇光暂住的房间。

推开门,就见到摇光在吐血。

他强撑着身子半坐着,一手扶着床柱,向外压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吐血。

血浸透帕子,淋在苍白指间,溅在地上。

我站在门口,傻住了。

人有多少血,可以这样吐?

他这样,是要死了么?

许是听到动静,摇光艰难抬头看过来,见到我,僵住。这一僵的时间的有些长,他甚至忘了吐血。等他想起来他还在吐血的时候,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我快步到他面前,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丝毫不能减轻他的痛苦,也救不了他。我六神无主,突然想起流音,像是想到了能普渡的天神。

起身就要跑出去,“我去找流音,他一定有办法救你。你等等,我立刻就回来!马上!”

他却捉住我手腕,紧紧握住,摇头,却说不出话。

我一咬牙,掰开他的手,冲出房门去。

头撞在一个人的胸口上,用力之大,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我眼冒活星,向后踉跄站立不稳。

他扶住我肩膀,然后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哭成这个样子?”

我惊讶地抬手抹脸,发现方才急哭了,忙拽住他的衣袖,止不住的悲痛,“摇光他要死掉了,你快救救他吧!”

流音神色莫辨,深深地看我一眼,就错身快步进屋。

他行路带风,径直来到摇光床前,止步站住。

并未查看脉象,他仅是看了一眼,就轻轻一声叹气。

我的心蓦地沉下去,如大石沉入深水,再难浮上。我觉得我的脸色一定变了,因为流音又看我一眼,停了一瞬,未言一语。

他转回目光,抬手点了摇光胸前几处穴道,又拿出针囊,为他刺穴。

摇光双眉紧锁,疲倦地闭上眼,一声不吭。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终于不再吐血了。

我始终悬着一颗心,这时轻轻上前扶他,好让他倚床休息。

许久,他缓缓睁眼。

双眼清透,淡然如水。

他看着流音,颔首道:“多谢。”

流音避开他这一礼,道一声:“不谢。”

然后他又看向我,微微一笑,“莫要哭了。这几日,多谢藏玉姑娘照顾,摇光感激不尽。”

我只是垂泪摇头,不知为何如此伤心。

也许只是因为,摇光是我离开师门踏入江湖以来,真正结识的第一个人。

师父曾说,各人有各人的机缘。江山辽阔,江湖高远,萍水相逢即算有缘。

我和摇光也是萍水相逢,我救了他一时,拖延了几天,使得我们统共逢了六天。

而现在他要死掉了,我无法自抑地悲从中来。

摇光平淡地说道:“当年,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曾让我立下誓言。如果有人负我,有人欺我,甚至是他老人家为人所害,我都莫要寻仇。我若不立誓,便不能做他的徒弟,我若有违誓言,终生不得安宁。那时我不懂这是为何,如今,我依然不懂。”缓了一缓,他说,“只是,如今就算我欲打破誓言,甘愿终生不得安宁,为他报仇。也是做不到了的。”

他看看我,又看向流音,“百里兄,藏玉姑娘很好,望你好好待她。”

我迷茫望着他,“你在说什么?”

摇光含笑看着我,目光温和。我却隐隐不安,觉得他像是透过我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他闭了闭眼,道:“没什么。你……藏玉,你要保重,莫要再走丢了。”

我更加不安了。

他为什么留给我这样的话?

春光犹盛,花影映上薄窗,莺啼声声,室中静极。

突然外面传来慌乱急促的碎步声,门被推开。我和流音回头,见到烟霞师娘抚着胸口,一脸急色,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流音,你……曲鹤鸣来了,我阻住他一时,你快走!快!”

流音脸色一变,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脸色,面沉如水。

我问:“谁来了?为什么要走?”

流音径自往门外走,对烟霞师娘道:“我将他引开,师娘暂且在这里避一避。”

烟霞师娘跺脚,“他被你甩脱多次,哪还会上当?我方才看,他已知你此行不是孤身,还知道藏玉姑娘在你身边。眼下,他定是要拿住藏玉要挟你。”

流音僵住,回身向我望来,神色犹豫。

我表示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摇光忽道:“百里兄,你带藏玉姑娘走,这里我来应付。烟霞前辈,麻烦你稍后将他带来此处。”

她呀一声,惊讶地说:“你不和他们一起走?”

摇光只摇头,转而对着流音道:“百里兄可信在下?”

流音还未答话,我觉得这简直不能接受,大声说:“不行!”

摇光说:“我留在这里,更安全。”

我并不相信,“那也不行!”

这怎么能行!

他知道自己将死,索性就死在这里,帮我们拖住那个叫曲鹤鸣的。曲鹤鸣是个什么鬼?

不管曲鹤鸣是谁,听烟霞师娘和流音的语气,那人一定绝非善类!谁知道摇光会怎样拖住他,他又会怎样对待摇光?就算他要死,怎么能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摇光依然望着流音,不说一句话,仿佛他什么也不需要说,流音就能懂。

我心一横,心道扛起他一起走算了。

后颈突然遭遇重重一击,摇光消失在视野中,我晕倒在一个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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