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终于他放过她的双唇,却不愿离得太远,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抵着她鼻尖。苏格格脸红得不像话,万分庆幸此刻此间是黑漆漆一片,她还不至于太丢脸。
“许皓伦~”他这样抵着她,苏格格一说话就碰上了他的唇,顿时无语,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呼吸着她的二氧化碳他就不觉得不舒服么?脸皮真是举世无双的厚啊。
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近在咫尺的脸,四周太黑,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那双望进她眼里的瞳子,因离得太近,她分明有看到隐忍的笑意。
顿时明白过来,一切都是他搞的鬼,苏格格垂下头深深吸了口气,捏紧了拳头,悄声举到许皓伦肩膀上方。
“洗面奶换成花生酱,牙膏变成芥末,午觉的时候偷偷爬起来剪掉人家的长发,在别人的口袋里放骨头,让养得宠物狗去啃。”
早有察觉的许皓伦不费一点力气就握住她企图犯案的双拳反扣在墙上,低头凑到她耳边,低沉着嗓音细细数着她小时候,对苏慕雪做过的坏事。
苏格格赤着点在地板上的脚一凉,似触到冰尖儿,飞快缩了回来,身体绷得死紧,不住的往墙上靠,眼睛瞪得极大,不敢置信,深度恐惧,胆寒心虚,内疚自责,所有情绪翻涌,她不敢面对他,不敢呼吸,若不是黑暗替她遮掩了惶恐,若不是黑暗庇护了她的怯懦,她想逃,逃到天涯海角去,现在,立刻!
察觉到她的虚弱,她的战栗,许皓伦捏紧她的拳,慢慢放进掌心,身子便覆了过来,她身体微微的瑟缩,许皓伦将她环进怀里,温柔而珍重,将她安放,安放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微微叹息,他吻了她的耳垂,小巧柔软。
他说:“苏格格,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他说:“为什么你不选择相信我?”
眼泪刹那间模糊了眼眶,委屈,懊恼,自责,极度恐惧过后的放松,被真心包容的感激,如此深情守候的感动,苏格格一动不动由他搂着,只怕一不小心眼泪就夺眶而出,湿了青衫。
她从来都是个胆小鬼,她害怕,害怕拥有,害怕失去,因为她太坏,因为她做过太多坏事,她怕报应,她怕报应的不是她自己,而落在她珍爱的人身上,她装得不在乎,她故意想让所有人都厌恶,好离她远远的,好不受她的牵连。
不是不在乎,恰恰是因为太过在乎。
许皓伦轻轻拍抚着她,她变得乖顺,贴服在他胸前,从未如此贴心,如此相亲,不仅是因为她的人在怀里,她的心随之贴拢。
“孟光先去找过苏慕雪,他要她把孩子打掉。”
他打算把事情说清楚,自她回来开始,他不愿再冒一点点失去她的风险。
“苏慕雪骗他,孩子不是孟宗少的,可必须得有足以说服,或者,足以让孟光先打消念头的人出现,充当孩子的父亲。苏慕雪找到我,以你的逃避之由作为交换,我同意了。不是想要窥视你的隐私,也觉非因为好奇之故,只是不愿放弃,不愿就此错过。”
将她双手贴在左边心脏位置,许皓伦略略停顿,语中无奈:“你把它带走了,我没办法弃之不顾。”
苏格格笑了,脸颊落下温热液体。
微仰头,寻到他的唇,她吻了上去。纠纠缠缠,磕磕碰碰,这么久,第一次,第一次她主动吻他,不止是感激和感动,还有珍惜。
世上的不安太多,她有太深的顾忌,太重的孤寂,于是一退再退,一逃再逃,越是深爱越是逃离。幸好,幸好他不弃,不管走得多远,逃了多久,他在追她,在找她,只期盼某一天她回头,身边就有温暖的胸膛可以替她遮风挡雨,独成一片天地。感动他的深情,感激他的不懈,此刻,她献上珍惜,再不会离去。
一往情深深几许,非到浓时不自知。
她攀着他,柔软贴着他的坚硬,如此契合,毫无间隙。
上帝造亚当,为免其孤苦,取其肋骨而造夏娃,伴他终生,携手老暮。她便是他的夏娃,世间女子千千万,却只为那一人魂牵梦萦,只需一眼,一眼便注定了终生难舍难弃。
呼吸越加沉重,情感一旦破闸便不再满足于唇齿纠缠,按在她腰间的手掌自有意识,蜿蜒徘徊,如觑物小贼,虽极力压抑,仍有破格之势。
苏格格虽平日看着男孩子气颇重,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女孩子的敏感与纤细从来都是与生俱来,并未因个人性格相异而缺少了一分半点。
听闻着他的喘息中带了异样,她攀附在他身上的腰肢往前靠了靠,引得他一阵抽气,继而低头伏在他颈窝处狠狠啜吸一口。
许皓伦惊了一跳,那极强烈的刺痛酥热刺激了他的神经,小腹处一团火集聚而成,这坏丫头,她是在玩火!
感觉到他身体微怔,僵硬,苏格格抿唇坏笑,一下伸手推开他。
“还不开灯?你可别占便宜占上瘾了。”
苏格格话音刚落,一瞬间白昼突临,恍得她不得不飞快闭上眼睛,顿了半晌才慢慢眯缝着试探,一点一点掀开眼皮子。
她可没想到许皓伦这么好说话,让他开灯就开灯了,刚适应了灯光想要找他,眼前蓦然出现超大号的脸孔,吓得她一个后仰,头撞到墙上。
“你干什么啊?吓死人了!”
吃痛惊呼,苏格格揉着后脑勺不满的斜瞥他。
许皓伦没半点抱歉,好整以暇的抱胸看她,嘴角带笑,笑容诡异,让苏格格有汗毛倒竖之感。
“干什么?”
苏格格捂着脑袋往后退了退。
许皓伦双手撑到她肩膀两侧沙发靠背上,微倾身体,将她困在靠背和他之间,笑得气定神闲,人模狗样,表里不一的。
苏格格眼珠子溜达在搁她肩膀两边的手掌上,咽口唾沫,这就反了?这就反了?
“干什么?”许皓伦问得低调,眯眼,精光毕现,头压得更低,企图明显。
“嗯?你说我想干什么?”
指尖点在她刚刚啜成红印的颈上,许皓伦黑眸中冒出小簇火光,其下一步行动实在不言而喻,苏格格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的企图绝对没门。
眼见他要扑过来,苏格格眼睛一眨,从他胳膊下钻出去,嘴里大喊:“啊!色狼!”
边喊边作势要开门跑出去。
许皓伦也依着她,笑着做了个圆月狼嗷的动作,张牙舞爪的冲她追过去。
笑声应着窗外滴滴答答的落雨声,格外跃然。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喘着气斜躺在长沙发上,许皓伦手一伸,把苏格格捞到怀里,格格挣了一下胳膊,嘴里嘀咕着“大男人怎么这么腻歪”,却也不坚持,稍稍挣扎了几下便由着他抱了。
许皓伦不理她的小声抗议,累死累活才追回个媳妇他容易么,现在不补补,难道等她冠了“许”姓才本金一起收?那得等多久?
想到让苏格格冠“许”姓,许皓伦眉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也不早了,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她今年已经20了吧。
苏格格闭着眼睛微憩,许皓伦盘算着冠姓氏的大问题,一时之间,室内仅有暖气不懈的轻微工作声,异常静谧美好。
突然一阵激越的义勇军进行曲打断了半日浮生闲。
许皓伦浓眉挑得老高,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苏格格。
伸了两根手指捏住他袖子拿开他横在她身上的胳膊,苏格格脸不红气不喘:“我爱国,不行吗?”
许皓伦脸部抽搐,硬压下企图破口而出的大笑,保持微笑状态,忙不迭点头:“行行,爱国好,爱国好。”
苏格格得意的瞥他一眼,转身伸手去够挂在衣帽架上的背包。
手机放在背包里层的防水袋子里,没沾水,好得很,高亢的“起来起来起来”在室内不断回响,唱足千万马力。
许皓伦揉着额头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唇扬起最大弧度。这丫头。
苏格格拿着手机颠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父亲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分外耀眼,他们家一向没门禁这回事儿啊,她早上也说过可能和孟愉她们在外边儿吃了晚饭回去的,爸爸这时候打电话给她干嘛?
按了通话键,苏格格朗声道:“爸,我和妈妈说过了,九点之前会回家的,你……”
电话那端不知说了什么,苏格格脸色突然暗下来,连连点头应着“知道了”,挂了电话就往门口冲,一副慌不择路的样子。
许皓伦虽闭着眼却未放松她的一丝一线,极快的站起来挡在她面前。
“怎么了?”
苏格格脸抬起,眼中氤氲,却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以冷硬的声调掩盖不自禁的颤抖:“他,我爷爷心脏病突发,在急诊室。”
许皓伦拿过放在暖炉上烘烤的她的衣服,递到她怀里:“先换衣服,你这样不能出去。”
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开了休息室的门将她推进去:“乖,你爷爷不会有事的。”
低头颓然的苏格格突然睁大含了满眶银亮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声调笔直:“不关我事。”
说完便关上门。
许皓伦听着门板激烈的撞上门框,双手放进裤兜,似看到休息室后那双颊上的晶莹珠子,似看到抵在齿间掩饰抽噎的手背,似看到她仰靠在门后瑟瑟颤抖的脊背。微叹息着摇头,他要怎样她才能在伤心的时候躲到他怀里来,没有第二选择,只是在他这里,由他安慰,由他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