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回/琼英粗心毁文士愿/裴襄随意敬魁斗香
七夕节的形成来源于耳熟能详的‘牛郎织女天河配’传说，最早记载于《诗经·小雅·大东》中“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诗句，织女、牵牛尚为天汉二星，‘七襄’、‘服箱’或亦仅为譬喻，而《古诗十九首》中有“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此处虽仍为天上二星，但人物形象已隐喻其中，呼之欲出。
七夕节又名‘乞巧节’、‘女儿节’，据说最早起源于汉代，依据是东晋葛洪所著《西京杂记》中“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的记载而得。
乞巧节的发源地，根据考证，就是在南阳城西二十里白河东岸的桑林，附近自古便有牛家庄，相隔一里还有个织女村，白河在南北朝时称作‘淯水’。从古代延续下来，织女村的姑娘从来不嫁牛家庄小伙子！
话说裴襄乘车前往桑林参加乞巧节，车厢内还有窈娘、琼华和瑄子、琼英相对而坐，一路上，他都是自己歪靠着里厢板独歇，偶尔和她们几个闲话，窈娘跟琼华大部分时间头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琼英如今年满十九，葛布素袍掩不住其健康靓丽，大方清纯。她这些年十分用功，加之早年打下过基础，所以进度颇令师傅满意。拜师满三年时，她提出要出家为道，坤道长看着青春面容拒绝说：“徒儿你慧根未成，尘缘难了，现在不易出家！”琼华只比窈娘大两岁，二人很能玩得来，平时上课挨排坐，下课一起疯，几乎形影不离。临近中午，一行人到达淯水西岸。
裴襄最后一个钻出车厢出到外面，见自己是站在河西桑树林边儿上，离桥不远，前后游人如织，摩肩接踵，远近郡县的年轻男女居多，穿衣打扮花枝招展，脸上一水地热情洋溢。他原地转了个圈，不由惊叹：“这里是要举行万人相亲大会吗？”
淯水河上，一座大约四米宽的石桥横跨东西，桥面，几乎所有行人都是往东走，琼英琼华已经上桥，贴着一侧护拦回首冲他们招手。这么多人挤一座桥，马车和马队很难通过。道平吩咐令翔让卫队乘马从水浅流缓的河中走过去，就在东岸驻扎。裴襄等不及他们说完，拉起甄窈走向栈桥，苗俊和刘瑄紧跟在身后。道平与令翔交待完三个小队头领，也连忙赶上来，令翔快步插到俩小儿前面去开路，裘行者则驾着马车顺人流在后头慢慢蜗行。到了河对岸，道平陪着站空地上候人会齐，紧挨着一处简易营寨，营旗上书‘牛家庄白直队’。马车过木桥后与马队会合，就地插下军旗，停歇守候，旗面绣‘双河镇虎营’。交待完诸般事项，令翔与行者领四个正副小队长走过来，另外两名头领留下来领军。齐旃安排的裴襄卫队共有卫士三十人，分成三个小队，每队另有正副头领二人，都是由令翔带过来的匈奴战士担任，并负责闲暇时的战术操练。裘行者将一廓双戒刀顺于左侧腰肋，拿僧袍遮住，令翔和道平的配刀也是一般处理。众人聚齐，开始随着人流，向桥东南二里之外的牛家庄前进。
接近村口，道路两旁开始排满用来售卖的居家物品、农具及摆件，都是本庄能工巧匠手制的器物，大到实木家具，小到金石象牙配饰，种类多多，打头的琼英琼华来到卖食物的摊位前不走了。
一株老榆树下集中了好几家售卖点心的，还有巧果、花瓜、煎饼、烤饼、时令水果等。几个丫头围上去凭自己爱好挑选，苗俊打开挎包拎出一吊铢钱来，交给刘瑄过去支付卖主，道平和令翔贴身站在背后，行者领四位戎装侍卫头领拉开十来步距离，立于土路中间等待。
往庄子里面走，行不远就有一处市井，游人聚集。市井北端有一间独立砖屋，用一圈篱笆围起来，当中三木成门，眉上钉块桃木板，字曰‘魁星院’，门一侧排起一长队年轻俊彦，屋中有人出，排头一人才进，倒是不禁止其他游人通过此门往来。篱笆墙内环四周竖了些字板，上书名人轶事。院里已经站着一些过客，来回前后观看。琼华问姐姐：“这院子是作什么的？”
两人一边往门口走，琼英一边回答：“这里叫魁星院，是供向往仕途之人占卜求像的场所！”
此时，屋内地中蒲垫上跪一青年布衣文士，面朝供案后的魁星爷肖像画，画中是一赤发蓝面鬼立于鳌头上，一脚向后跷起，一手捧斗，另一只手执笔，表示正钦点中试者名字。画两边贴一副字联，曰‘麻面映天象，捧摘星斗’和‘一脚跳龙门，独占鳌头’。室左侧排着高几，上摆一溜儿魁丑的雕塑，分金像、玉像、象牙像、木像、石像、泥塑彩像等几种，高几后独坐一精神矍铄的老者。那文士开言问：“时隔三载，下月又到了本县中正定品之时。敢问魁星，学生此回可有入仕希望？”
老者先上下端详一番此人，然后闭目掐指计算，半天才代魁星答：“汝意虔诚，大魁心知。汝回去后要日日焚香，夜夜祷告，静待那日到来。——请一尊泥彩魁爷回去供奉于木案即可！当心勿使接地，以防大魁土遁而走，致使事与愿违！”
年轻文士面露喜色，叩首答道：“多谢魁斗，庇佑学生文升阳！”然后起身，递过三十枚铢钱，捧起一件泥像出了门。
外面，琼英偏脸儿与妹妹说着话，解释这魁斗星来历，行至院门口，迎面就跟里边出来之人撞上。那人把持不住，手中泥塑脱手坠地，摔成碎片。琼英吃一吓，急忙后退一步，致歉道：“对不住，我没看路！”瞄一眼地上的碎像，又补充：“我赔你钱！”
青年文士不答话，仰面就是一叹：“天意，天意呀！”然后自顾出院门，一眼也不看琼英，扬长而去。
裴襄等人走过来，看琼英盯着一男青年的背影发愣，就问：“怎么了？”
琼华抢着回答：“姐把人家魁星像撞落地上摔碎，那人话也不多说一句就走了！”
甄窈说：“一个泥偶而已，碎就碎了，人家不在乎！”
裴襄：“走，我们到里面看看，实地拜访一下这位廿八星宿的魁首！”说完领头迈入院子，朝屋门口走去。正排队等在最前面的年轻才俊刚欲举步进门，就被朱令翔伸手拦下，说：“你是下一位！”
屋内老者正怀抱敞口木匣估测今天上午的营业额，一见门开又进来人，赶紧将匣子放身旁凳子上，正襟危坐。这一回来了可不止一位，打头一贵气小孩儿，一进门就到处打量，后面还跟着四位美女！老者忙道：“一次只能测一人，多了可不灵光！”
甄窈笑嘻嘻指着裴襄，接口说：“是他！是他一个人拜魁星，我们作见证！”
裴襄走到蒲垫前，往上一跪，冲画像双手合十，默思片刻，然后旁若无人地开言：“圣人云：‘任你文章高八斗，就怕朱笔不点头！’我裴襄今天不求文魁、武魁、花魁、酒魁、酋魁、党魁、盗魁、祸魁、罪魁，只求这大宋天下，年年岁岁‘荷池风静蜻蜒笑，好景太平歌舜尧！’——走过路过，顺便朝拜，望魁星君万勿见笑！”表述完，一头磕在垫上。
甄窈还作势预备讽刺一番，这一听完，竟大睁双眼说不出话来！倒是琼英张口道：“什么乱七八糟言语！”
颇具学识的刘瑄则惊异于小儿出口成章——这可不是什么人一眨眼就能讲得出来的！
裴襄起身，冲瑄子说：“给留十个铜板，添柱香钱！”
老者呆愣愣看着众人离开，一句话也说不出，脑海里就想着那两句耐人寻味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