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1 / 1)

在秋隐阁二楼一间布置典雅且朴素的房间里,院上正悠闲端坐在玫瑰椅上浅品茶点,身旁茶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特色的糕点,碧灵则恭敬地站立一旁额头低垂,一头秀发柔滑披下遮挡住了半边脸颊,在灯火的照映下显得不那么真切起来,从进房间开始两人就没有一句话的交流,各自思量着心中的开场白。

良久院上语气森然道:“你现身居此处艳儿可是逼迫你接客了?”说完一丝寒气透体而出让人不敢直视。

“和妙姐姐比起来碧灵此番待遇已然很知足了,祝阁主并无逼迫之意,一切都是灵儿心甘情愿的。”说完碧灵不觉间垂下头去,声音一时沙哑道。

“胡闹!”院上听完怒上心头一拍茶几脸色阴沉的可怕。

“灵儿……你,心里可有怨我?”院上突然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碧灵惊异抬起头满脸彷惶之色与院上对视起来,注视着院上关切自责的眼神,眼泪一下不由分说轻轻划落下来,悄然间又把头深埋了下去,让人感到一阵凄楚可怜之意。

“灵儿!至我在广陵渡拾到你后带到身边已有多少岁月了?”院上轻摇下头放下手中的蟠螭纹杯问道。

碧灵听罢全身一颤,轻咬嘴唇小声道:“七年零六个月。”

院上听闻抬起头来轻叹道:“是啊!我都记不清了,那会你才满五岁,不知父母是谁也不知自己身世,被天残双怪所擒要挖你双目残你四肢在收作徒弟,所幸我路过及时把你救你,之后一直待在我身边尽心服侍着我这老婆子,把我当生母般赡养,但我却从来没有给过你想要的。”

碧灵听到这里双眼不觉湿润难奈,强忍着哽咽起来。院上望着少女两眼迷离言语低沉道:“在你十二岁那年的内院武比上,因资质好根基稳被姜儿看中选为侍女,这一晃就是三年。在这三年间与妙儿侍奉其左右,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为母也很少关心到你,这点却是我的不对。”

紧接着院上神色一厉问道:“但让为母不明白的是你与妙儿两个为何会做出暗伤室主私夺功册的事?难道尔等不知本院最忌讳的就是侍女心怀不轨偷盗叛主之事的发生?一经证实无不扒皮削骨,抽筋俸蛊;至本院接手以来还从未有过此等事情发生。换成谁我都不会多问闲理,为何偏偏是你?灵儿,能告诉我实情吗!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人确实会变但你不会,所以我不全然相信一面之辞。”

碧灵此刻泪如泉涌,泣不成声却又无从辩白;一时既万念俱灰起来,脑中不由产生轻生之想才对得起此人的养育栽培之恩。院上心有所思并未注意到薛碧灵的反常之态,“先不论倚翠院来,单说我与你形同母女,相依为命这多年来你的品性我是清楚不过的,你若真想学上乘武学大可前来找我这个作母亲的,又何苦和妙儿两人去偷取那乾坤双鉴!你这样做不止放弃了为母,同时也放弃了你自己。”说完院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神情一时黯然几分下来。

“母亲!我……我,灵儿。。。”只见碧灵话到一半神色突然一正猛地转身向房内桌角一撞而去,不显丝毫犹豫之色;院上神色一凝右手鬼魅般探出对准榆木桌一掌飘去。耳听噗的一声,碧灵去势不减撞向榆木桌应声而倒,所趴之处木屑飞扬,既看不出一丝原本的摸样出来,可见功力之深厚到了何种地步。

院上面色冷然,口气冰寒道:“若要你死你自问能等我到归来站于我前于我对话?恐怕尸首都找不齐了吧!既然你如此妄视自己,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一心护你难道就为见证你的忠孝仁义不畏生死以视清白么?”院上说完一拍茶几起身怒道。

碧灵缓缓起身面如死灰,心中纵有万般愧疚却也始终不吭声一下。

院上心知这丫头坚强隐忍的性情,有股子倔气从不耻于辩解什么,对错黑白主观强烈,没少在这上吃亏,若非她明里暗里多加照料,就生活在这烟花是非之地下场可想而知,本想在远离俗事的武儿那里多少会安稳些,不想却出这事让人摸不着头脑。正因知其为人才不得不力排众议护其周全,院上思及此不由哀叹莫名。

“不管你们当初本意为何,先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与我听,中间不可有半分隐瞒;若非收到飞鸽传书事及到你,我也不会日叶兼程赶了回来,这八个丫头除去轩儿与莫儿无一是心慈手软之辈。倘若曾本院不在狠下心来施以毒计与你,你就算不当场死亡也与活死人相去不远了,为母也会抱憾终生。”院上脸色随之一松亦眼神一厉道。

碧灵内心暖流遄急,一扫脸上的忧郁,脸上洋溢出了久违的微笑出来,在看院上不觉塌实了许多。

院上起身扶住碧灵安置在自己所坐的玫瑰椅上,“好了,我们母女间也无须遮掩什么,就算你与妙儿当时真存此祸心现在也一五一十说与我听,之后我在做定夺,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人敢在加害于你了。”“是的,母亲大人。”说完碧灵就欲起身述说一切前因后果却被院上按住肩膀示意其坐着说,随后渡步到了屋内唯一的一张画像前陷入了沉思。

碧灵犹豫片刻徐徐说道:“整件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姜室主远赴西域后重伤而回那次说起……”

“西域?”院上面色一惊问道。

“是的,母亲,姜室主一生痴迷天下各种武学生平罕逢对手,去年的正月十五那天恰巧北武林的孙盟主强闯玉泰岭要见母亲一面,却在倚线天被室主所拦,一番比斗之下孙盟主技高一畴一招天雷飞魄截住了室主的朗坤一剑;室主虽然败于此招但孙盟主却言道,姜室主身为一介女流,一身武学造旨已不输于他这北武林之主,虽刚才险接一招赢在出奇制胜,实乃败了。就算上了你们翠仙岩问及此事来也落了初衷,来日方长,等孙某回去在潜修半年必在登岭讨教,届时在见你们院主也心安理得了。”碧灵说到此略一停顿,识趣地看向院上。

院上听闻额首道,“不失为一方盟主,有气概,有担当。”

碧灵微微一笑接着道:“之后姜室主赞誉其为人豪爽不拘俗制(男尊女卑的风气)便邀请孙盟主在御翠桩园谈武论道把酒胜欢,孙盟主透露江湖上最近出现了两个绝世女魔,专猎杀那些一流高手与成名新秀,人封外号‘诡面妖姬’和‘幽瞳幻姬’,死于两魔头手上的人命不下百条,就连大内十二卫之首的辰龙剑邱岳寅都命丧其手,可见此二魔比传言尤胜三分;孙盟主已得知两魔不日前往西域并获知两魔行踪,于是相邀室主共赴西域斩杀魔女。之后室主单身前去赴约,而院内知此事者除了灵儿和妙姐姐外,恐怕就只有文室主知道大致情况了。”碧灵言到此眼神一黯说道。

“恩~,凌颜这丫头不谐世事,武林是非恩怨向来都是挂公道之名行私己之事,无名无份何必和那孙乙轩做这等出头之事,却给他人作嫁衣自作自受。”院上冷哼一声表情不悦道。

“姜室主一去十日有余,待归来时却身负重伤,而后深居武岳室的隐曜洞府内,对外闭不见客,就连我与妙姐姐未经允许也不准在私自踏足武岳室。之后室主性情大变起居饮食既然也与以前大为不同,变得沉默、冷酷、深居简出,也不在接待来访的任何武林人士。但我与妙姐姐只道室主是重伤未愈加上言败而归所以心情不佳,虽然我俩人心有牵挂也无能为力,毕竟我们只是侍婢。”说到此处碧灵显得患得患失起来,露出淡淡的忧郁之色。

院上一摸下唇凝声道:“隐曜洞府?那就是我这个院主都未曾能进去过一次,里面似乎是凌颜的一生所学和收集来的各种武学功法都包揽洞中~~,接着往下说!”

碧灵略平复了下心情说道:“直到一天夜里,妙姐姐突然跑到我的房间说她发现了姜室主的一个奇怪之处,让我帮帮她;我问是什么奇怪之事,妙姐姐闭口不言了,只让我在明天的这个时候守在武岳室外,静等她出来就是。之后我也拿不定主意,鬼使神差下第二天的子时我准时去了武岳室,因为姜姐姐有交代所以我一直不曾靠近室外。然后我就躺在了一处草坪上数着点点繁星,闻着青草的淡雅之香,微风徐徐下吹着吹着不觉间灵儿就睡了过去……”说着碧灵羞涩一笑一时既不好意思起来,十分的娇小可人的样子让院上都报以一笑。

随后却表情突然一肃道:“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娇喝之声来,我一惊起身望去,既然看到姜室主与妙姐姐两人缠斗在一起,我内心一急就冲了出去正当开口劝阻妙姐姐之时不料想姜室主见我现得身来不由分说便一剑刺来,我那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躲闪,想必室主当我是与妙儿姐姐合谋而来。”碧灵说完停顿了下不知在作何猜想。

院上眉头一挑,“凌颜这丫头莽撞得很,可是伤到了你!”院上语气一沉道。

“谢母亲大人关心,姜室主刺来那刻却被妙儿姐姐撞了开来帮灵儿挡了一剑护我周全,情急中顺手仍给了我一个阴爻锦盒并让我立刻下岭逃离这里;我当时不知要如何去做,便抱住锦盒跑了下去,刚到得倚线天就被纳兰室主所拦,收回锦盒把我交给了姜室主,并极力维护我与妙姐姐不受刑磨之苦,最后妙姐姐被关押到了五通房,而我却被遣送到了秋隐阁,想来也是母亲大人力排众议才得已从轻发落免受了刑罚之劫。”说完碧灵面露感。

院上挥挥手一笑,“婳祎在这些丫头中一向慧心纨质、心地纯净,自然不是那落井下石之人,都说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也见过不少德才兼备之人,却少人有凌颜的洒脱,婳祎的灵慧,若真是她们两人中哪一个出了事本院又该如何是好?”院上行至画像前脸色阴晴不定道。

只见画中人云容月貌,目若秋水,手持三尺青锋孤傲的仰头昂视苍天,乌黑的头发随意散在耳边,深黯的表情充满平静;俊美的不得不使人暗暗惊叹,通过画像出神的描绘女子剑意所指,周边都围绕出了一种冰冷至极的气息来。

“这副画像你可一直携带身边!”院上突然问道。

碧灵低首道:“当初宋舫主雅兴之余为姜室主作得此画,却被室主戏称此即兴之作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于是赏赐给我收下来。”

“之前通过灵儿所述,凭凌颜的武学断不会安然放得她离去,想必也是有意为之,就算凌颜重伤在身,若换作院中其他人或许还真会被妙儿缠住,唯独颜儿不可能;灵儿与妙儿的武功都是颜儿悉心传授教导的,就颜儿为人来说故意放其离去也说得过去,但为何在灵儿被婳袆擒住后又欲制其于死地呢?这点就让人费解了,若真起了杀心以灵儿与妙儿的武功底子在凌颜手下定走不过十招,依灵儿所述凌颜当时还握有青锋剑与妙儿交手,似乎又另有隐情,看来私下得好好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莫非……问题就出在那阴爻锦盒上不成?”

“母亲,母亲大人。。。”碧灵等候良久见院上不作丝毫会应不由轻声唤道。

“恩!我知道了,这段时候让你受委屈了,是为母的不是,从来就没悉心照料过你,也没有尽过为人母的本分,为母知错了。”院上突然神色一黯说道。

“不怪母亲,是碧灵自己不好,不是母亲的错,碧灵为母亲添了诸多难事已心有愧疚,母亲身为一院之主为碧灵做的够多够好了,碧灵绝不敢对母亲心怀不敬之念。”碧灵一时紧张,只是睫毛在脸颚上投下一道阴影;院上就这么站在碧灵面前,微笑着;风吹动两人的裙摆,扬起的长发,半闭起了双眼,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碧灵的心,却无可仰制的,颤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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