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不期而至。
云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坠入他的怀抱中的，只是从温暖中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在这里了。
她眨了眨眼睛，微微抬头，头顶，一滴晶莹滑落，直坠入她的唇边。不自主地舔了舔，好咸好苦。这是属于一个男人的眼泪，若非太过自责，情真意切，如何能流下这样的情感？
只是……
“你……”
嗯？云歌再看周围，分明不再是国寺。瞳孔一缩，她惊恐地挣扎开来。还沉浸在痛苦和折磨中的楚邺没有准备，怀中一空，那仅属于他一刻的温暖，瞬间被夜风的寒凉所取代。
“楚邺？”
看清楚对方的脸，云歌更加惊讶了。
难道，刚刚，是云瑶回来了？
想到这个可怕的结论，云歌赶忙后退了几步，好与楚邺保持距离。
楚邺被云歌这个动作伤到了。
可是下一刻，他便意识到，眼前的女人不再是他的云瑶。
“你是，钟宝青？”
云歌无心与他解释，她飞速转身，往国寺的方向跑。正好遇到随后赶来的陌希辰，她跑过去，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见对方是钟宝青，陌希辰喜出望外：“宝青，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陌希辰，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和这种人在一起！”
楚邺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个转变，而这厌恶的话语，正是从刚刚突然拥住他的女人口中传来，他顿时捏紧了拳头。
陌希辰耐心地解释：“刚刚，是云瑶来了。我答应她，让她见楚邺一面。”
“见他做什么？”一想到那梦境之中，云瑶为这个男人受的苦，以及这个男人最后的决绝，她就无比痛恨他的冷漠。
“既然当初是他抛弃了她，那么现在，他也没有权力重新找回云瑶。云瑶待她真心真意，可是他呢？不仅和他的师父合谋坑害云瑶，还将她狠心地送往楚明。若非是他的纵容，云瑶怎么会惨死异乡？这样的人，我不屑与他为伍！”
“楚邺，你以为云瑶肯见你，是因为她还爱着你吗？她只不过不想让你继续执迷不悟，害死更多无辜的人。若你真的爱她，就应该按着她说的去做，你已经让她失望一次，难道还想让她失望第二次？”
云歌懒得再看楚邺，拉着陌希辰就走。不远处，萧绮玉被五花大绑地裹在树上，她拼命地挣扎，想要说什么，可嘴巴被捂住，什么也做不了。
骑在马上，陌希辰将云歌护在胸前。
调转马头，陌希辰看着楚邺，低声说道：“云瑶是个好女孩儿，子轩也需要一个亲生父亲照料。带着子轩，离开这里，过你们想要过的生活。”
说罢，陌希辰双腿夹住马儿，马儿嘶鸣一声，立刻跑走了。
楚邺留在原地，脑海中还徘徊着刚刚云瑶的话。
“若说我的遗愿是什么，那便是让瑾墨的计划永世不能得逞。”
“永世，不得逞……”他在心中默念，苍凉的夜风凌乱了他鬓角的发丝，顿现苍凉。
……
“还在生气？这还不都是你要求的，你知不知道，看你和楚邺抱在一起，我是怎样的心情。生气的应该是我才对。”
“注意，不是我。”云歌强调：“是云瑶！”
“没错没错，是云瑶。”
“不过，你刚刚对楚邺说的话也未免太重了一些。他有他的考虑，走到今日，也并非他一己之力就可以挽回的。他能对云瑶有歉意，已经是十分可贵的了。”
“只是歉意就可以吗？”云歌并不赞同：“云瑶真心待他，可他却和他的师父一同密谋杀害她。就连与云瑶的大婚，也都是一场骗局，这样的男人，何必与他多费唇舌？”
陌希辰勒住缰绳，低头问：“那么你呢？你对三哥，是恨，还是不舍？”
云歌被陌希辰问住了。
陌希辰惨笑道：“应该是不舍吧。你该知道，若我与冥王联合，陌希睿此番必死无疑。你一定不希望他死，就算他在大婚那日同样负了你，你也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云歌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没错，她的确不希望陌希睿死。就算他伤害了她，利用了她，还残害了她的家人，她同样割舍不下对他的那份感情。就算是恨，也并非那般彻底。
“将心比心，云瑶也是同样的心情。这权位之事，无对也无错，只跟随自己的心意。自古胜者为王，坐拥了天下，便再无人问津他是如何得到的天下。”陌希辰叹口气，指了指东南的方向，“若他是明君，我便会说服母后，放弃这皇位的争斗。父皇有九个儿子，可真正好好存活下来的，却少之又少。若能与他和平共处，让百姓安居乐业，我又何乐而不为。”
“可是，楚明太后并不打算让你们存活。”
云歌补充道。
陌希辰点点头：“没错。她三番两次前来刺探，我都让人打发了那探子。可此番，是陌希睿亲自出马，这其中有几分含义，已经十分明了了。就算没有冥王这件事，我也是不打算让他离开的。冥王，正好给了我一个暂缓之策。”
“终究是一场劫难。”她不禁慨叹。
云歌想起了曾经，陌希辰那执拗的眼神。
“如果我说，那剑是他自己刺自己的，你信吗？”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傻女人，你就是个傻女人！”
她注定是要面对选择的，当年，她选择相信了陌希睿，而得到了这样的下场。现在，她重新选择，是否就会是正确的？
陌希辰从身后环住她，“不管是怎样的劫难，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若你要他活，我登上皇位之日，就赐他平民身份，永世不得回朝。如何？”
云歌侧头，浓密的睫毛下，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若我不要求，你会要他活吗？”
陌希辰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他害死诸位皇兄，又亲手杀了父皇。于情于理，我都必须手刃。”
云歌点头，虽然这结果，她早已预料到，可是真的从陌希辰的口中听到，身体还会不自主地发抖。
谈清白，帮助了陌希睿的她又能清白多少？联合刑部吏部，又帮忙买通朝中官员，她一步步地助纣为虐，仗着将军府千金的身份，她的双手虽为真正染血，却已经不再干净了。杀了陌希睿，难道她就该独活吗？
感受到她的颤抖，陌希辰的心都在滴血。
他以为，这是她不舍的表现。就算陌希睿再怎样伤害她，在钟宝青的心中，仍旧只有他的位置。这样的现实，让陌希辰忽然觉得无助。若坐上江山之位却注定要孤独一生，他又该如何选择？
“天冷，我们回去吧。”
陌希辰说着，重新驾马。
最难的，便是即便杀了陌希睿，也不可能改变钟宝青的心意。他能做的，只有在一旁默默旁观。
……
陌希睿的军队开拔了。以扫清湘国皇族的名义。冥国则以王后已经被陌希睿的人带离皇宫为由，抗拒，两者僵持不下。
北朝等人先一步离开了冥国，冥国上下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这是一场强强对决。
在东源的侵袭之后，冥国和楚明这两个向来合作的国家，忽然打了起来，这让许多人都十分不解。百姓们纷纷去官府请愿，希望可以给他们一个解释，得到的结果却是因为一个女人，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当然，这份不满不是对他们的冥王的，而是对楚明皇帝，以及那个祸国殃民引发战争的女人云歌的。
在他们看来，冥国才是受害者，他们英明的大王被王后逃婚，还有楚明皇帝前来争抢，各种五花八门的流言便因此而传开了。
军营中。
后知后觉的陌希睿，这才知道，原来陌希辰已经先一步将云歌带走了。如今的冥王宫内，根本没有云歌的踪迹。
她和陌希辰，果然有奸情！
他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原本平整的桌子顿时裂出一条缝隙。所幸，帐篷内只有他一人，否则，还当真坐实了那传言中所说，他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开战的。
这时，江浩在营外求见。
陌希睿紧抿着唇瓣，“进来！”
江浩激动地走上前，“你早就知道？”
陌希睿不回答，算是默认。
江浩来回走两步，大声地说：“皇上，你好糊涂！”
陌希睿抬眸，额角的青筋因为愤怒在不住地跳动。
不仅仅是陌希辰，还有眼前的江浩。她究竟是何时，吸引到了这么多人的目光！
“现在外面的将士都在相传，说皇上是为了一个倾城绝色的女子才如此大动干戈！皇上，你为何不告诉臣，那人就是钟宝青？若我不派探子前去查看，还不知道这样的事实。穆沧溟摆明了要拿此事做文章，让皇上您吃这个哑巴亏。皇上想要澄清，就必须公开钟妃的身份，可若公开，当年皇上与钟家是怎样的关系，就……”
“既然知道了，就多为朕想想办法。”
陌希睿低沉着嗓音，强忍住想要爆发的冲动。
江浩无奈地摇头：“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承担住这个罪名。难道，皇上想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您亲手杀了曾经帮助您登上皇位的重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