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被抬上藤椅。四个婆子将她送回到自己的院子。那里,早有一路急奔回去的随伺丫鬟,令人将事先备好的产褥等物拿了出来,整理出一间产房,等二夫人进去。
产婆不久就被请到。
痛苦的生产开始了。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老夫人令陈昌浩和陈昌洋留在她那里,然后挥手叫大家各回各院。这痛哭流涕的感人场面不得不嘎然而止。林姨娘领着陈初兰和陈初雪回去了。
一路林姨娘都抱着陈初兰,抱得很紧,且双手始终不停颤抖,仿若她一松手,陈初兰就会消失一般。弄得后来,倒是陈初兰安慰起她:“姨娘,我没事,也没受苦,我这不好好的?”
陈初雪泪眼汪汪地跟在林姨娘身边,时不时抬头看看陈初兰。瞧她那模样,还真是被吓坏了。勿论她心内到底想了些什么,至少从这面上看来,她对陈初兰的关心不似作假。
三人一路回去后院。陈初雪在绚香的陪伴下,自行回屋歇息去了。而林姨娘,抱着陈初兰来到陈初兰的屋子,今夜,她就这里陪着陈初兰,不回自己屋了。
林姨娘亲自给陈初兰擦洗身子,帮她穿好衣服,为她梳理头发,最后将她抱到床上,塞进被子,自己也脱了鞋子,躺了进去。
林姨娘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陈初兰的后背,嘴里低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哄她睡觉。这时光好似倒流,仿佛回到了陈初兰三岁以前,还是婴幼儿的时候。
陈初兰明白,对林姨娘而言,她就是她的整个世界,若她真出了什么事,怕是林姨娘也不会独活了。
陈初兰把整个身子都缩进林姨娘的怀里,蹭了蹭她软软的温暖的身子,闭上了双眼。
陈初兰很累,她很想好好睡个觉。但是,仅隔着一条窄巷的那边院子里,二夫人正在痛苦地哀嚎。
夜很静,这种痛到极致的哀嚎声非常具有穿透力。一阵高过一阵,划破寂寥的夜空,声嘶力竭地穿透青砖红瓦,传入陈初兰耳朵里。
按说生过孩子的女人该是有经验的。阵痛时最好忍住不喊,否则到宫口开了十指,孩子要产出时,定会没了力气。但这二夫人,明明已经生过两个儿子了,这一次却喊得这般惊天动地。
她是难产了!
若非痛到无法忍耐,二夫人也不会这般声嘶力竭地喊叫。
整整一夜!二夫人的声音由高到底,最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却是那边始终没有传来婴儿健康的啼哭之声。
陈初兰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正是她沉沉陷入梦里的时候,突然,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婴儿啼哭之声:“哇——”
当然,仅此一声而已,陈初兰并没有被吵醒,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下去。
却是她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天已大亮,而她的姨娘,早就起身,去往二夫人院里,为二夫人祈福了。
陈家五姑娘的诞生可谓凶险无比。
二夫人胎位不正也就罢了,偏偏宫口还迟迟不开,哪像是已经生过两胎的经产妇?她声嘶力竭喊了大半夜,直到最后喊不出来,好似濒临垂死一样躺在产床上挺着大肚低低□□。
女人生孩子真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还好这稳婆经验老道,硬是将胎位给顺了过来。她拿了参片放在二夫人口中,叫她含着,又是鼓励又是恐吓,叫二夫人无论如何也得撑下去。“再使把劲孩子就出来了!”稳婆这样跟二夫人说道,“二夫人你若这时没了力气,那可就一尸两命了呀!”她说得很不客气,“就算不为你肚里的这个着想,也要想想你那尚且年幼的两个哥儿!”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二夫人隐约听见稳婆这话,竟是被刺激到,最终一鼓作气生下了这命不该绝的五姑娘。
也该是她们母女俩命大!阎王老儿不愿收她们。
五姑娘生下后,就抱给准备在一旁的乳娘了。而二夫人,则死里逃生般地沉沉睡了去,由着丫鬟婆子们给她清理身子。
稳婆从产房里出来,对一大早赶来,等在外头的老夫人说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二夫人平安生了个千金!”
老夫人当场长松了口气,她双手合掌,对着西天拜了起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陈家五姑娘早产了一个多月,又经历了这番生死大劫,身子骨儿自然就差了。她甚至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含着奶娘的□□,一口奶没喝,就睡了去,但很快又饿醒,猫啼般地哭了起来。
奶娘急疯了,最终只得挤了奶水在那碗里,拿了小勺,像喂奶猫儿那般喂她。
但不管怎么说,这小小的五姑娘终究是活了下来。
那边二夫人院里到处手忙脚乱。而这边,陈初兰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才伸着懒腰起床。她起床的时候,才有那春桃过来告诉她,二夫人两个时辰前生了一个女儿。
陈初兰回想起夜晚二夫人那凄厉的哭喊声,心又戚戚焉地摸了摸胸口:“真可怕。”
春桃也是白了一张脸。昨夜二夫人如何凶险,全府都知晓。只要是个女的,谁会不觉得可怕?
柳芽端水过来给陈初兰洗脸洗手。她把话题从二夫人和那新出生的五姑娘身上转移开来。只听她哽咽道:“莫说二夫人了。姑娘你平安归来才是福大命大呢!”
这便见春桃也红了眼。
昨夜在那大院的厅堂里,春桃和柳芽也在,那时她们就哭得跟泪人似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陈初兰说上话。现在陈初兰睡够了,林姨娘又不在,她们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着陈初兰述说她们那一日的担忧和惊恐。
春桃忆起前晚的一幕就浑身抖个不停:“奴婢才一解手出来,就看到莺儿……”她滴着眼泪捂住嘴巴。
果然春桃一见莺儿惨死在地上就吓疯了,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跑回屋去通知那些大人的。所有人一听莺儿惨死,陈昌洋和陈初兰失踪,顿时就骇了起来。倒是年轻的县令夫人镇定多了,她第一时间派出婆子去通知县太爷,然后自己冲出雅间,跑到走廊里,从窗户处向院子下方望去,她说要瞧清劫匪是否从院子的后门出去。结果,当她见到一个劫匪扛着一个红衣男孩急匆匆地跑出去的时候,她居然当场晕倒了。
“那时真叫一个乱!”春桃回忆道,“我看到了县太爷,县太爷弄醒他的夫人,他的夫人跟他说,‘他也被抓走了’。县太爷先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他的夫人说的是那个红衣少爷时,居然一张脸立时煞白,跟个死人一样,差点也如他夫人一般晕倒。还好县太爷及时就镇定了下来,说是立马就安排人手去救人,叫大家莫急。”春桃擦了擦眼泪,“我们就回府等,等到昨日下午终于有消息从衙门那传出,说是县太爷已经弄清楚劫匪把姑娘你们几个藏哪儿了,救你们的人已经派去,肯定会把你们平安救回,让我们老太爷晚上去城门口接人。”
春桃把事情始末简单叙述了一遍:“果真姑娘是平安归来了。”她越说越是泣不成声。一年的相处,春桃和陈初兰产生了极深的感情。
柳芽自然也一样。她在陈初兰身边的时间更长。
“好啦,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陈初兰安慰她们。
从春桃简单的讲述中,她抓住了重点。果然那萧玉宸对县太爷一家来说,是个极其了不得的人物。这般说来,萧玉宸和他们一起被抓,对他们来说,还真算是一件幸事,否则,他们哪有那么容易就被解救的?
话说回来,昨日她的祖父还想问她萧玉宸的情况呢!
陈初兰心道:“也不知爷爷几时会派人叫我过去,或许,今日夫人生了孩子,他忙着写信通知亲友,根本就没空听我讲话了。”
却是陈初兰完全料错了。
当日下午,暖阳高照,整个陈府笼罩在一片劫后重生的喜气之中——三少爷四姑娘成功获救,五姑娘平安诞生。
陈初兰叫人把躺椅搬到屋檐下,躺了上去,舒舒服服地晒起太阳。却万万料不到,在这个时候,陈老太爷居然过来了。
陈初兰惊地一下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爷、爷爷……”她垂手低头,赶忙站好。太不可思议了!她的祖父居然亲临这个二房姨娘的小院!陈初兰讶异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陈代平见到陈初兰这副拘谨的样子,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走了过来,慈祥地摸了摸陈初兰的脑袋:“看来你这丫头休息得不错啊!”
“……”陈初兰依旧没有说话。陈代平亲自过来都足够把她震呆了,更何况他这过度亲切的态度。
陈代平这个人,和这个时代大部分男人一样,典型的重男轻女。他很宠爱他的孙儿,但对孙女们,则就一般般了。连陈初燕、陈初夏那两个嫡女,他都没怎么去关注她们,更何况陈初兰这样一个总是默默无闻的庶女。
昨夜陈代平是对她颇为慈爱,但那大抵也是因为她刚从绑匪手中逃脱的缘故吧,毕竟不管怎么说,她身上也留着陈家的血。
竟见陈代平牵起她的手,朝她屋里走去,到了外室,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可把春桃和柳芽惊得连说话都磕磕巴巴了。
“老、老太爷,请喝茶。”春桃给老太爷送上了茶水。
老太爷显然心情极好。接过茶,抿了几口。
老太爷将茶盏放在桌上,终于开口了。他笑眯眯的:“阿洋把你如何照顾他都跟我说了,你这丫头可真不错啊!”
竟是这样!陈初兰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祖父。
好似第一回真正注意到陈初兰一样,老太爷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有勇有谋,有情有义,想不到我陈代平竟有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孙女!”
“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听到她的祖父这样评价她,陈初兰脑袋上微微冒汗。应当是陈昌洋年纪尚小,讲不清楚那一天一夜她究竟是如何冷静,如何与萧玉宸配合,如何同那绑匪周旋的。否则,她的祖父恐怕会在这八个字的评价之上,再添上几个字:“年仅六岁,却心思了得,若非天生神童,便就是天降妖孽。”
陈初兰嘴角不经意地抖了抖。好吧,她想多了。她想多了!
陈代平显然因为陈昌洋的描述,变得对陈初兰极为欣赏。“小小年纪,还是个女孩子,却可以临危不惧,护着自己的弟弟……”陈代平捋着胡须,把头点了又点,“好,非常好!”
陈初兰终是开口,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爷爷夸奖。”
“哈哈哈——”陈代平又笑了起来。这一回,他居然叫陈初兰坐到了他的腿上,搂着她叫她把那被绑架之事从头到尾细说一遍。
果然陈昌洋根本就讲不清楚事情始末。
陈初兰就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从莺儿抱着陈昌洋打开后门放那两个绑匪进来讲起,一直讲到一队黑衣人带着弓箭到来,将他们给救了出去。
陈代平的面色就凝重了起来——因陈初兰说到了那队带着弓箭的黑衣人!
陈代平怎会猜不出只有军队才有资格携带弓箭?!他复又问了陈初兰一遍:“你说……那个娃子叫萧玉宸?”
陈初兰点了点头。
陈代平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定然也想到萧玉宸可能是皇族子孙!
“萧玉宸……”只听他喃喃自语,颇为不解的,“依县太爷的家世,倒有可能……只是,为什么来我们这儿?玉宸、玉宸……”他连连摇头,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陈初兰状似不解地看着他。
终于,他暗下决心:“罢了,且不管那娃子是谁,只要攀上他们那层关系就成!”这自语着,就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颇为认真地看了陈初兰一眼。陈初兰被看得莫名其妙。
却是陈代平突然转移了话题,不再讲那萧玉宸了。他说道:“章妈妈是你的奶妈子吧?”
“恩。”陈初兰点了点头。
“听你这么说,应是章妈妈和莺儿那丫鬟勾结,让莺儿做了内应,把绑匪给放了进来。”陈代平说道,“章妈妈是被你母亲赶出去的。这般讲来,她为了报复你母亲,特地买通了莺儿,叫莺儿将阿洋哄骗下楼,这也是说的通的。只是……”他话锋一转,突然问了起来,“莺儿终日呆在这内宅里,如何能与章妈妈见面?四丫头,你仔细想想,章妈妈可是与谁常有往来?”
陈初兰一愣,不过立马就反应过来。原来她的祖父是要清理整个陈家了!只要与章妈妈有往来的人,估计都要完蛋。虽不至于全部都赶出去,但重要位置是绝对不能给这些人了!
陈初兰一副茫然的样子。但是她的脑袋转得飞快!她瞬间想到了惨被诬陷的杏子!那个李妈妈!时机就在眼前,不抓住怎行?!她就不信章妈妈偷来陈家找寻莺儿的时候,那个人脉极广,耳听八方的李妈妈会不知道她回来了!
不过陈初兰并没有自己提到那李妈妈,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站在边上的春桃。好似她什么都不晓得,希望春桃帮忙一样。
聪明如春桃,怎会不知道陈初兰想要她说什么。她上前一步,轻声对陈代平讲道:“老太爷,恕奴婢多嘴,姑娘大多时间都呆在这院里,章妈妈什么事都瞒着姑娘,姑娘岂会知道章妈妈同谁往来。不过奴婢倒是知道,章妈妈常向李妈妈借钱。”
“哦?”陈代平看向了春桃,“你说的可是阿浩的奶妈子?”
“是。”春桃低头应道。
陈代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如何知道?”
春桃顿了顿,回道:“奴婢曾不小心听到她们讲话。章妈妈向李妈妈借了二十两银子。”
当然了,当日碰巧听见她们讲话的是陈初兰和柳芽,只不过陈初兰后来把这事告诉了春桃,如今春桃就把这件事拿来用了。
陈代平点了点头,是把春桃的话给听进去了。
之后,陈代平又和陈初兰说了些话,无非是问陈初兰一些日常生活起居情况罢了,然后他嘱咐陈初兰好好休息,才踱着步子,在陈初兰及她的丫鬟们的恭送下,出了她的屋子,离了这小小的姨娘的后院,向他的书房而去。
陈代平离去之后,柳芽率先叫了起来,她的眼睛都发光了。“天哪,姑娘!老太爷居然亲自来看你!姑娘!老太爷看中你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姑娘!以后你的日子可好过了!”
春桃一拳轻轻打在她的脑袋上:“瞎嚷嚷什么?什么叫‘以后你的日子可好过了’?难道现在姑娘过在水深火热中吗?”却虽这样说着,她的嘴角也翘了起来,显然同样高兴坏了。
柳芽捂着脑袋嘟起嘴:“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以后姑娘可以过得比现在舒坦!至少,不用看某些人的眼色了!没看连夫人身边才爬上去不到一年的王孝家的,都可以对姑娘爱理不理的!不就是看我们姑娘不是夫人养的嘛!还有那些婆子,特别是厨房那边的几个臭家伙!若没塞些铜板给她们,哪回我们这边端回来的饭菜不是凉的?偏就欺负我们院里是庶出!”
春桃一指点上她的脑袋:“够了!我是叫你不要瞎嚷嚷,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们在怪夫人没怎么管我们姑娘呢!”
柳芽终于压低了声音,却是很不乐意地撇着嘴道:“本来她就没管过我们姑娘死活,对她来说,庶出的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要不是姨娘有点本事,指不定我们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柳芽!”眼见着柳芽越说越离谱,陈初兰喝止了她。
柳芽闭上嘴。春桃也不说话了。
陈初兰开始静想起来。老太爷因为此事突然对她另眼相看,这可真是个大大的意外,相信只要继续给老太爷留个好印象,她在这宅子里应会过得比现在好上很多。而二夫人那边,连老太爷都因她在被绑架期间照顾了陈昌洋而对她好感倍增,这二夫人就更没有理由可以继续对她冷漠相待了,陈昌洋可是她的亲生儿子不是?至于二夫人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防着她,不喜她表现出众,只愿看到她又蠢又呆又听话的模样,那就无所谓了。既然她已经在老太爷那里出了头,二夫人就是再不喜欢她这个出了风头的庶女,也总不能在长辈眼皮底下给她小鞋穿吧!
“这次绑票事件,还真带给人意外的惊喜!”陈初兰如是想着。
之后的日子,还真如料想中的一样。很快的,整个陈家上下都知道陈初兰在绑架事件中的表现了。无人不对她竖起大拇指。老夫人那边当天就派人送来了好吃的吃食,并告诉林姨娘,陈初兰若是想吃什么,只管叫厨房做去。这在以往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日子便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陈家那新生的五姑娘的洗三和满月,都安然地举办了。本担心早产又难产的五姑娘难以养活,她却倒也平安地度过了最艰难的头三个月。
这三个月间,如陈初兰所预料的那样。老太爷在整个陈家进行了一番大清洗。有人被卖掉,有人被降级。其中自然就包括那李妈妈。因为春桃告了她一状,老太爷就叫老夫人好好审问她一番,而这一审,居然还真的审出她知道章妈妈在元宵前夜偷回陈家一趟!当然,她打死都不承认她知道章妈妈见过那莺儿。她哭述说,她若知道章妈妈曾见过莺儿,在元宵当夜,她如何能够让莺儿抱着三少爷出去?
却不管她怎么说,她是再不能做那陈昌浩的奶娘了。因她是家生子,她家的几个亲戚给她求情,倒也没赶卖了她去,只把她贬去做了粗使的婆子,洗衣扫地,做尽粗活。
陈初兰知道后,狠狠地骂了一句:“活该!”
只是陈初兰万万没有想到,她这句“活该”是骂早了,这个李妈妈,竟然还有能耐翻云覆雨!
陈家的五姑娘,后来被老太爷取名叫陈随喜。说是要随了她父亲一举高中的喜气,让她得以茁壮成长。她倒成了陈家姑娘里唯一一个没有随那“初”字的人。
陈随喜头三个月平安地养过了。陈家上下皆是松了口气。尤其是那二夫人。她自己产后极虚,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都不得起床,却一心关心她这辛苦生下的女儿。虽养身体中,很少见得她的女儿,却终日躺在床上捏着佛珠念念不休,为陈随喜祈福。
却谁都不曾料到,到了第四个月,这陈随喜居然病了!
拉肚子。一连两日。这个急疯了陈家上下。
一个早产儿,在这个时代拉肚子连拉两日!这可是件颇为凶猛的事!难说命就这样没了。
二夫人开始以泪洗面。
到第三日,眼见药灌下去还不见好,也不知是谁提议,说要不找个道婆来看看?
于是,城里颇为有名气的刘道婆就被请来了。
这个刘道婆到了陈家内宅,神神秘秘地拿着符纸又是烧又是贴的,然后掐指一算,说是二夫人院子正西面有个人冲了五姑娘。
二夫人院子正西面不就是陈初兰她们所在的后院吗?
初知晓刘道婆这么说,陈初雪先慌了神。自然,所有的人也都认为是她。谁叫她死了姨娘。而且她又那么不遭陈家长辈们待见。
却想不到刘道婆后来神神叨叨了许久,又说道:“冲了五姑娘的是个卯时生的属虎的姑娘!卯时日出,饿虎下山,五姑娘早产体虚,受不住这寻食的饿虎。”
卯时生的属虎的姑娘,那不就是陈初兰嘛!
陈初兰知道这个消息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她第一反应是,有人阴她!再然后细细一想,顿时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阴她的人,除了那已经被贬去做粗使婆子的李妈妈,还有谁?!
回想起李妈妈被赶出二夫人院子时,走在巷中与她面碰面时,那恶狠狠的一眼,陈初兰就知道这事没完。李妈妈定然猜出是陈初兰在老太爷那搬弄舌根的,因为,老太爷拿的是她借二十两银子给章妈妈来说事。而这事,除了当日偷听到的陈初兰,还会有谁知道?便就是有什么丫鬟婆子知道了,也绝无可能像陈初兰这样,说到老太爷那里去。
陈初兰把拳头捏的死死的。这回,非得弄死这李妈妈不可!她骂道。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