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瑾躺在桌子上,衣不蔽体。
她的白衬衫被揉成了一团,丢在不远处,阳光从窗户里斜斜地射进来,打在她的身上,灼出了一块块紫红色的痕迹。
可她浑然不觉。
她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如果不是她的眼睛还在转动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塑料模特。
风吹拂着破旧的窗帘,窗帘来回摆动着,像是一个破旧的灯笼。
俞瑾坐了起来,光滑的背因为躺在桌子上、着力的地方出现了压痕。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她随手拢了下头发。
她环顾四周,这件房子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虽然这里已经废弃了二十年之久。
她看着面前鲁迅的画像,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母亲死在这里。
二十年前,她的母亲正是这所小学、这个班级的班主任。
她是语文老师,同时也是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
这是一所特别小的乡镇学校,整个学校也就不到二十个老师,但是却有五百多个学生;学生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
每个老师几乎都是身兼数职。
她也不例外,小时候的俞瑾基本上看不到自己的妈妈,因为她永远在忙着备课、永远在忙着上班。
最终积劳成疾。
1997年的8月31号,她永远地倒在了她心爱的课堂上,当时俞瑾就在班里。
她亲眼看着她的母亲死在她面前。
她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一直和妈妈相依为命;她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儿,原本就是个孤儿了,她怎么会再往自己头上扣一个“私生女”的头衔?
之前在电梯里当然是骗羽真彻的,药是假的,话当然也是假的;只是没想到他一如既往地好骗。
看来,不光是为了拜托程琛,也为了给自己准备一个未来——她必须得抓紧羽真彻。
她妈妈没了之后,俞瑾只能一个人活下去。
小学很小,学校自然也拿不出抚恤金;原本的工资就少得可怜,她妈妈几乎没有留下积蓄。
她只能跟着她常年卧病在床的姥姥一起生活;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哪怕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终究也是不孤单的。
但上帝似乎不愿意放过她。
她姥姥原本就常年有病,没多久得了风寒,风寒引发了并发症,也去世了。
她只好每天放学都去捡饮料瓶,攒起来去废品收购站卖掉;一个瓶子五分钱,捡十个可以卖五毛钱。
再大一点儿了,她晚上不捡瓶子的时候,就去路边的小餐馆帮忙洗碗筷;这样可以得到店主人提供的晚饭,虽然只是有些干硬的米饭或者是早就有些干了的馒头。
这样的环境成长起来的她极度自卑,也过度看重自己的尊严。
她疯狂的学习,试图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也做到了,如愿考进了“211”。
但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最终会变成这样。
她承认她穷怕了,她不想再过那种饥肠辘辘的日子。
所以当初羽真彻的父亲羽真绪说,只要她离开羽真彻、条件随便提的时候,她同意了。
尽管她当时确实犹豫了,可是想到羽真彻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就觉得自己看不到未来,也许坚持下去会落个人财两空。
所以她提出,只要羽真绪送她出国深造并提供生活费,她就放弃羽真彻。
她如愿以偿。
俞瑾回神,苦笑。
她默默地把衣服穿上,拉开门走了出去。
破旧的木门随着她的开合发出了吱嘎声,像是什么的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