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没想到张三对平等竟然是如此的理解,如果全部取缔贱籍,难道以后官员犯了大罪,就要全家抄斩吗?
“若是取消了贱籍,以后犯官子弟家属如何处置,总不能都杀了吧?”孙传庭这个问题不吐不快。
“我已经强调了很多遍:依法行事,不管是谁都不能触碰社会的底线,底线就是法令!”
“大人欲以严刑酷法治国,与暴秦何异?”
“秦之亡是法之错吗?”
“若不是严刑酷法陈涉吴广何必揭竿而起,高祖何必斩白蛇起义军?”
“这些表面看是法的错,历代儒生也是将秦之亡归结于酷法,而我认为秦之亡恰恰是有人不守法,有人肆意破坏法令。”
“秦法之严酷谁敢破坏?”
“嬴政!”
孙传庭傻眼了,嬴政可仅仅是一个人名,他更代表的是天下皇权,华夏几千年都是王在法上,王就是法,所以古人会将法律称作王法。
张三这是想干什么?挑战皇权吗?这可比造反自己当皇帝难的多,没有皇权不就成了天下无主了吗?那还不天下大乱。
孙传庭是真看不透张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人的所思所想与常人截然不同,他做的每一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只有最后看到效果才能看明白。
从张三的一贯行为来观察,这个人必定是法家门徒,可是他推行的法令并不严苛,百姓对他的拥护是发自内心。
以宣府百姓的生活水平,完全就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若是天下百姓的生活水平能保证有宣府的一半,这天下便是盛世了,若是张三能够将天下治理的都如宣府一般,自己就是辅佐他登上九五之尊又何妨。
“卑职敢问大人之志?”孙传庭拱手郑重行礼道。
张三神情一震,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张三知道孙传庭想知道的是什么?可是他却并不明白自己的思想内涵是什么?
若是自己只想取代朱明,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只要与士大夫达成妥协天下就能安定下来,问题这么做只是换汤不换药,对天下百姓来说没有任何益处,自己穿越过来就是为了体会一下当皇帝的感觉吗?
人生百年,譬如朝露,自己明知道未来世界的走向,不去用自己的努力把自己伟大的民族引向正轨,而去贪图一时的享受,醉生梦死吗?
这条路即使再艰难也要走下去,哪怕与天下为敌,他看着孙传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梦想是,我华夏百姓再无冻饿之苦,天下人想从事任何职业都可以,不会今生种地世世种地,今生当官世世当官,今生奴隶世世奴隶!社会要有流动性,要想有成就那就凭着本事,若是没有本事,即使是皇帝的儿子也只能是普通百姓。我所希望的天下的公平竞争的天下,能者上庸者下,只有职业之分,没有贵贱之分,贩夫走卒在人格上与朝廷大员无异,男子可以自由追求喜欢的姑娘,当然前提是姑娘愿意。女子可以穿着漂亮的衣服自由的在大街上行走,不用担心骚扰。”
“大人所说能实现吗?别的不说,就说这没有上下尊卑,贩夫走卒与朝廷大员平等,那官员的威严何在?没有威严如何号令百姓?更遑论百姓若是不加以约束。那便是刁民遍地,若是约束又何来自由?”
“所有的一切都在法的框架之下,一句话就是王在法下,王的权力必须在法的规定之内,也就是说法令法规规定王有什么权力,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只要王守法,其他人就必须守法,因为王有监督律法实施的权力。”
孙传庭总算是明白了一些,这是另一种制衡方式,其目标是限制王权。所有士大夫都不反对限制王权,让孙传庭看不明白的是张三到底有没有自立之心,若是有自立之心,这么做不就等于作茧自缚吗?
孙传庭没有就这个敏感的话题再深问下去,现在的张三不管怎么说都还是明臣,而且还是刚刚立下大功的有功之臣,怀疑人家的不臣之心本来就是不敬,以宣府现在所作所为,大多数朝臣更倾向于张三是一个类似于王介莆与张叔大的变法之徒。
张三对朝廷表现的恭敬有加,为朝廷打仗却不耗费朝廷的钱粮,天下要是多几个这样的不臣之人,岂不是海晏河清再无祸乱,没有亲眼看到宣府变化之人,根本无法想象宣府现在正在经历什么。
孙传庭每天看着洋河边上冒着黑烟的大烟囱,那里每天都在出产数不清的钢铁,这些钢铁都会化作士卒手中的武器。成为希望营争霸天下最好的利器,洋河这一片区域是绝对的禁地,任何非相关人员一旦踏入这片禁地都会被盘问到祖宗八代的情况,确认不是恶意闯入才会放走,并且给予警告,如果再此踏入不管是不是有意都会被抓起来送走,然后生死不知。
经过几次的打击过后,老百姓已经知道这一片区域是不能进的,那是官府的要地。就算是没读过书的老百姓都认识了‘禁止通行’那四个字,见到这四个字马上掉头返回,生怕自己糊里糊涂的被当成了奸细。
孙传庭也没有去过那里面,因为自己还没有被信任,可以说那一片区域才是宣府希望营最核心的区域,那里才是希望营强大的源头。
既然决定了要跟着希望营走,就不能再端着架子,现在自己在希望营是属于被排斥的人,虽然大家对自己都会表现的很有礼貌,但是孙传庭明白那是浮在表面上的客气,他们核心人员在一起开玩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今天张三对自己的问话就是一个机会,要么彻底呗抛弃,成为可有可无的弃子,要么融入其中,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希望营占有一席之地是毫无疑问的,唯一遗憾的是希望营对读书人的态度很恶劣,读书人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