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的威胁,卫弄玉一点都不害怕,没家伙的男人,她怕个屁啊!
但是,大太监很重,卫弄玉觉得他像一尊铁塔,快将她压扁了。再说她好像记得自己是……是什么贵妃娘娘来着……
这厮竟然敢以下犯上?!
真是岂有此理!
立即摆出娘娘的架子,醉语呢哝地娇斥:“德旺,你敢压着本贵妃!快放开我,当心我再阉你一次?”
“那你来阉啊,我等着!”德旺今儿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不将她的恫吓放在眼里,反而绷紧身躯,用力蹭了蹭她,有恃无恐的鼓励她:“知不知道怎么阉?须得我教你吗?”
不对啊!
尽管半醉不醒,但卫弄玉身为女人的第六感还在呐!
感觉到那种明显不属于太监的坚实,仿若即将冲破樊笼的凶猛野兽,叫嚣怒吼着要贯穿她!卫弄玉软绵绵的娇躯一抖,脑袋里有几个瞬间的空白。
听说太监因为去了势,不能做正常的男人,又因为在深宫呆久了,多少会有一些要不得的怪癖,德旺不会也是这样了吧?这是卫弄玉混混沌沌,如同浆糊般的脑瓜子里的一抹灵光乍现。
只是,大太监的脸离卫弄玉很近,且呼吸异常急促,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令她的心不争气的怦怦直跳。
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有种将要窒息般的感觉,却偏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大太监散发出来的气息,与她记忆深处中的某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刹那间,那段被她刻意封存在心底最底层、刻意遗忘的往事,正亟欲拂开朦朦胧胧的迷雾,跳跃出来!
眼神一黯,果然是喝多了,再不就是年纪变大了,竟然开始出现幻想和幻觉……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德旺,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商量,其实吧,没有男人那玩意儿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千万别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德旺缓缓蹭着她,痛苦地闷哼数声。
盯着身下妩媚妖娆,娇艳入骨的女人,眼神越来越暗,黯沉的目光变换不停,有痛、有苦、有怨、有怜、有爱、有恨、有惆怅……复杂难懂,不可言状。
但也只是一瞬,他的目光越变越温柔,情意脉脉,声音也柔的好似情人之间的呢喃,却带了十足的戏谑和邪气:“什么奇怪的东西?有多怪?”
拉着她柔若无骨的纤手,慢慢往下,声音不复往日的尖利阴柔,是纯男性的低沉暗哑,不用怀疑,就是男人动情后的沙哑:“去感受一下,看看有多怪。”
卫弄玉觉得自己一定是昏头了,醉死了——侍候她多年的大太监,竟敢轻薄她?!
娘的,被个太监揩油也就算了,这个太监居然还是个假的!
触感鲜活悸动,蠢蠢萌动,毫无疑问就是活生生的证明!
危险来临的感觉,令卫弄玉想要逃离,抗拒的将脑袋左右摇摆,一头青丝丝丝缕缕的散乱开来,不知迷了谁的心,迷了谁的眼。
感觉到卫弄玉的挣扎,德旺干脆将一只手伸到她修长雪白的玉颈后,稍稍抬高她的上半身,然后倏地收拢手臂,紧紧地将她箍入怀中。
那力道,好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两个人的身体完美的贴合,没有一丝缝隙。
倘若不是衣物的阻隔,此刻他们已融为一体。
德旺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情难自禁的将脸贴上她的脸,贪恋的摩挲起来。但是很快,他眸子一眯,停下了温存的摩脸动作,眸若点漆的眼内闪烁着懊恼的光芒。
“滚开。”卫弄玉的思绪彻底混乱了,只能口齿不清的醉语:“假太监……你这个假太监,放开我……我要……”
哼!总算知道是假太监了,德旺头一低,不顾一切地覆上那水光潋滟的红唇,将卫弄玉即将出口的话语也堵回她嘴里。
气息太过熟悉,远久的记忆犹如火山一样即将爆发!
卫弄玉因这个熟悉而疯狂的亲吻而娇躯发软,模糊地想起——不是大太监在占自己的便宜吗,为何又好像是那个人在亲她?可她因酒意又无法集中思绪,整个人昏昏欲睡,有种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浮在云端的感觉。
“君……翔,君翔……”趁着德旺离开她的唇,发疯地去亲吻她精致的下巴的时候,她闭着眼睛,模模糊糊的唤出压抑在心底的名字,斜斜上挑的美丽眼角,似有晶莹的水光在灯火中闪亮。
德旺的身躯剧烈的一震,停下发狂的啃咬舔舐,鼻息咻咻,喘息不止,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阖着眼睛,好似沉睡着的女子。
她眼角的那抹水光,令他心头发酸发苦,喉咙哽咽,微微垂头,掩去眼里涌起的湿意。
“皇上驾到!”忽然,殿外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
德旺的气息陡地一窒,目光却执拗地没有离开床榻上的女子。
卫弄玉没有睁开眼,亦没有起身去接圣驾,宛若蝶翼的睫毛轻颤几下,低低嘟囔:“好困啦。”话音未落,翻了个身,睡了。
一身明皇龙袍的永兴帝在一干宫人的簇拥下,面带笑容的踏进翊玉宫,先前被谴出殿的宫女和太监忙着迎接圣驾。
永兴帝迎面见抱着白麈尾的德旺自内殿走了出来,却未见到卫弄玉的人影,宽阔豪华的宫殿空落落的,便问:“你们的贵妃娘娘呢?还是玉体不适吗?”
永兴帝四十出头的模样,精神相当饱满,面容英俊,成熟男人的气质中透着帝王之威,气度不凡。
德旺不动声色的瞥了永兴帝几眼,垂下眼帘,不慌不忙地微微躬身,一甩白麈尾,嗓音尖细阴柔:“启禀陛下,贵妃娘娘醉了酒,早早安歇了。”
“哦?爱妃醉了吗?”永兴帝脸上的笑容欲发浓厚,伸手摩挲着棱角分明的下腭,饶有兴致地道:“爱妃难得醉酒,那朕倒要去好好瞧瞧。”
后宫虽然美女如云,佳丽荟萃,但能得永兴帝宠爱的少之又少,便是皇后也只落得个敬而远之,卫弄玉是难能可贵被他宠爱,且一宠数个年头的女子。
卫弄玉生的美,能倾倒男人一大遍,这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却是她那种宠辱不惊,淡然处之的神韵气度惹永兴帝喜爱。
还有就是——卫弄玉是那种让人无法不在意她的态度的女子。尽管她不争不抢,神情清清淡淡,有如仙子临风,遗世独立,可凡是见过她的人,没有人不相信男子会为了博她一笑而做出一些傻事,比如一掷千金,烽火戏诸候之类的……
因为一旦她不肯对你和颜悦色、冷冷淡淡的,那种滋味就会让你挠心挠肺一般难受。
永兴帝权力及天,照说这世间能让他怕的事情少之又少,而卫弄玉生气,就是让他害怕的事情之一。
卫弄玉生气也不和他大发娇嗔,更不会迁怒宫人,莫说砸什么东西出气,她只会桃花眼一撇,冷冷淡淡的看你一眼,视你为无物,管你是帝王,还是扫地的卑微宫人……
永兴帝虽说是真龙天子,但也脱不过一个“贱”字。后宫的女人全围着他打转,想方设法的要获得他的宠幸和宠爱,撒娇卖痴,卖弄风情的他看的多了,难免腻味。就觉得卫弄玉这样的最好——媚而不谷,艳而不妖,又不会拿他当帝王看待。
今晚,后宫嫔妃都陪着他和皇后守岁,酒宴音乐正酣,众人兴致正浓,但少了卫弄玉在一旁静静的相陪,他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
想到她,便想立刻见到她,脚步似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几下就转到翊玉宫了。
本来只想看看她就走,谁知听到德旺说她醉酒了,这倒让永兴帝心里蓦然一动,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了一副画画——绝世美人玉体横陈于榻上,脸若桃花,眸若春水,青丝如瀑,肌肤如玉,兼之醉了之后,还多了一股欲说还休,欲拒还迎的撩人姿态。
那香艳靡靡的情景,该是何等的憾动人心啊!
永兴帝的喉节上下滑动几下,吞了吞口水。
欲兴一起,他哪还记得守岁啊,宴会啊,就想去逗逗醉美人,说不得还可以讨得美人恩泽。
只是他的脚步一动,一旁低眉顺眼,态度不卑不亢的德旺便淡淡地道:“陛下,贵妃娘娘不喜人扰她好眠。”
永兴帝踯躅不前,神情有一丝迟疑。
德旺接着说:“皇上,今日可是大年三十,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还盼着皇上去守岁呢。”
不等永兴帝出声,仿佛是为了响应德旺的话,有四个面若桃花,腰若杨柳的美貌宫娥袅袅婷婷地走进殿内,朝永兴帝福了一福,娇滴滴异口同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和沐昭仪令奴婢们前来请皇上回宴席。”
都派人来催了,今日着实不是时候,永兴帝深觉扫兴,看了寂静无声的内殿一眼,吩咐一声:“都好生侍候着,有事便来禀报于朕。”言罢,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翊玉宫的众宫人齐声高呼:“恭送皇上!”
唯有德旺面无表情地伫立在原地,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牢牢锁着皇上明皇色的背影,一双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里光华狂涌,仿若涨潮时汹涌澎湃的海水,波澜迭起。
※※※※※※
别家过年都是喜气洋洋,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卫家庄内也是张灯结彩,只是那个喜气么,就有待商榷了。
诺大个庄子,下人倒是不少,但真正留在庄内的主子却只有两枚——少庄主和小姐。
风三娘心急如焚,唯恐回京城晚了风老夫人已撒手人寰,可内心又着实担心儿子的伤势,咬牙又硬拖了几天,见卫离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才悬着一半的心动身了。
但奇怪的是,本来打算短期内不回京城,留在卫家庄帮忙的夜澈突然想通了,决定护送风三娘回京,然后回镇南候府过年。
这么一来,他倒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于是,这个年就只剩卫离和若雪过了。
风三娘不在,庄内的琐事基本上都落在若雪头上了。
至于卫离,并没有因为受伤了就能好好的养伤,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年关时节,各处的管事都要来交账,田庄里的管事也忙着送年例田租,并送来各色瓜果蔬菜,大小铺子上也收拾了各色年货赶着送来庄内。
若雪算得上是第一次主持中馈,在胡管家和俞妈妈的帮衬下,倒也做的有模有样。
事情虽然琐碎,但并不复杂,不过是庄内和各处的管事需要打赏,给下人们派利事红包,还有给亲戚朋友准备年礼,然后安排人妥贴的送出去。再有就是吩咐厨房准备丰厚的食材,准备到时宴请庄内的大小管事,等等诸如此类的家长理短的事情。
两人分工合作,将一切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
只是,今年这年过的势必是冷清的,人少就不说了,卫离尚在养伤,再加上风老夫人病重的事,怎么让人欢乐得起来?
年一过完,就到了若雪的生日。
她的生日是正月十六,但这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子女的生日就是母难日,若雪只要一想原主的母亲,就会有百种滋味涌上心头,心情沉重的跟灌了铅一样,哪里还有快乐的心情。
然卫离很重视她的生日,何况这是她十三岁的生日。
他上次去柳港之前,就说了会替她挑一样生日礼物回来的,纵使后来被柳生打伤了,礼物他还是带回来了的。
是一个镶嵌着七色宝石的美丽手镯,很土豪,一点都不古色古香,绚丽的宝石镶成孔雀开屏的形状,活灵活现,奢华又张扬,超级炫,足以亮瞎人的眼睛。
最主要的是,这土豪镯子的阴面雕刻的花纹繁复,且比一般的镯子粗壮,十分有特色。
“此乃外邦之物,名为七宝手镯,这次出海的所有货物中,我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卫离微笑着给她解释。
难怪,番邦的产品,从古至今都不内敛,他们崇尚张扬个性,展现自我,若雪明白了镯子为何这么土豪了。
“你别小看它是一个镯子。”卫离拿着镯子示范给她看,表示这镯子不止有华丽的外表,还有华丽丽的内涵:“镯身里面是空心,有七个小空格,你可以放些救急的药丸……”
“宝贝,这绝壁是宝贝!”不待他说完,若雪已眉飞色舞的对着镯子流口水了。
她原本还想自己设计一个空心镯子,最好是能发射银针一类暗器,或者放药粉的那种,可一直没有时间,便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卫离给她带回一个功用差不多的,不可谓不是个惊喜。
她表示很喜欢,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镯子上的机关,卫离见她笑靥如花,所有的感觉只化为一个字——值!
但是,当若雪说夜澈临走时也送给她一件生日礼物时,卫离脸上的笑意不减,暗地里却咬了咬牙,就说夜澈怎么来去匆匆,表面上看起来是给娘报信,实际上,他只怕是想给若雪送生日礼物。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他若无其事的问若雪:“师兄送你礼物,怎么未听你提过啊?”
“哦,最近太忙了,我把这事儿给忘了。”若雪不以为意,一心琢磨着怎么好好的利用这个镯子。
“那我能看看是什么吗?”卫离不动声色的要求。
若雪瞥了他一眼,转身取了个桃红色的香囊来递给他。
香囊非常精致,散发出阵阵令人迷醉的香气,味道十分熟悉,是夜澈十几年如一日喜欢的梅花香气,那幽幽的冷香不但夜澈喜欢,他们几个也是闻惯了的。
卫离淡淡垂眸,拇指在上面用金线绣着并蒂盛开的莲花上缓缓滑动,半晌才意味不明地道:“我还以为,他会让人在香囊上绣他最爱的梅花。”
并蒂莲有“花中君子”之称,茎杆一枝,花开两朵,可谓同心、同根、同福、同生,并蒂莲象征着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象征着美好的爱情;象征永结夫妻;象征着夫妻恩爱。
夜澈的心思,似乎昭然若揭。
“他送的物事,什么时候会少了梅花?”若雪将土豪七宝手镯戴上手腕,顿觉自己变土豪了。
卫离稍一沉吟,慢慢打开香囊,从里面取出一块晶莹剔透,入手温润的刻字玉佩。霎时眉一挑,黑眸内风云翻滚,波澜汹涌,声音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咬牙切齿:“他这是什么意思?”
又送并蒂莲香囊,又送玉佩,让人不想歪都难。这家伙难道真被他料中了,并未对若雪死心吗?
若雪也很无语,当初夜澈离开的时候,突然塞给她一个香囊,并非常抱歉地说,本来是打算回来陪她过生日的,结果要提前离开,所以生日礼物也就提前送了。
她见是个香囊,也没仔细看,再说当时要送他和风三娘离开,时间上也不赶巧,就一边道谢,一边收下了。
过后一看,香囊上面绣着并蒂莲,心里隐隐觉得不妥,等她再打开香囊,顿时就怔住了——里面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挥斥方遒的“澈”字,还有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然后她又想起,当时夜澈向她借绫帕擦手,结果借着借着,就成了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了。也怪她粗枝大叶,一时忘了讨要回来,等再想起绫帕的时候,夜澈和风三娘已快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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