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孙所长抬起头,打量了我一会,随后挥了挥手,示意我走过去。
“孙所长,你叫我?”我上前几步。
“别忙着走,一会我还要找你。”孙所长的眼睛里闪着我读不懂的光芒。
“好。”
“孙所长,这样的案件,是你们派出所能办的吗?这可是人命案,背后可能还牵涉巨大的贩毒问题。”周老师起身,鉴定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他正扯下手套。
“周老师,这是分局的授权,我们派出所也有刑侦中队,我是副所长,同时兼任中队长,让您见笑了。”孙所长说话时腰板挺得笔直,似乎很是骄傲。
“也就是说,这样的案件,你们能办?”周老师切入主题,没有拐弯抹角。
“可以这样说。”孙所长把腰挺得更直了些,右手还捋了捋下巴的胡茬子。
“那就好,请先将尸体送回所里保存吧,现场的鉴定已经结束,回所里再细说。”周老师很是直接。
孙所长招了招手,小李已经在一旁待命。
孙所长吩咐了几句,小李和其他警察已经忙碌起来,七手八脚地把手套带上,将地上年轻男人的尸体抬着向派出所走去。
我用眼睛询问孙所长,我要不要跟去,孙所长用眼神回答我,我要跟去。
于是,我就跟着到了派出所,但是门口值班的警察没让我进。
我说,我是王林。
值班的警察问,王林是谁?
我说,王林是孙所长请来的。
值班的警察说,没听孙所长提过。
我说,孙所长在大概十分钟之前让我跟来。
值班的警察说,孙所长具体是怎么说的。
我说,孙所长用眼睛给我说的。
值班的警察看着我,没有说话,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会,说,我刚刚也用眼神告诉你的想说的话,你知道我说了什么吗?
我看了看他的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值班的警察问,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眼睛在说什么?
我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值班警察说,那你怎么知道孙所长的眼睛在说什么?
我说,我就知道。
我心中有些愤怒,想要大声说吼他几句,却被出来的小李打断了。
小李说,孙所让他来的。
值班的警察看了看小李,又看了看我,心中带着莫大疑惑,将门开了。
我跟着小李走了进去。
小李问,王哥,你知道贾宝玉为什么会出家当和尚吗?
我答,因为贾宝玉丢失了他心中想要抓住的一切。
小李笑了,继续问,那你呢?
我不解,问,你什么意思?
小李笑着说,如果你丢失了你自己心中想要的一切,你会选择当和尚吗?
我沉默,这个问题,我没想过。
小李继续说,当和尚,是为了平复丢失之后的心情,还是为了寻找新的拥有?
我还是沉默,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过。
小李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论是为了平复心情还是寻找新的拥有,终归还有选择,如果停止了呼吸,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我纳闷:“你是什么意思?”
小李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有所感触罢了,就像刚刚注射过量的那个男人,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了。
我还想再问,却已经到了孙所长的办公室门口,小李敲了敲门,听到孙所长的回答后,小李打开了门,孙所长一见是我们,用手示意我进去。
我走进去,见孙所长正抽着烟,面色凝重。
“孙所长,你找我?”
“你是孙悟空,我是菩提老祖,我的眼神,你能懂。”孙所长意味深长。
“孙所长,菩提老祖是孙悟空的师傅,我们却没有师徒关系。”我很认真地回答。
“刚才的一切,你应该都了解了?”孙所长没和我纠结我们的关系是什么。
“是的,大概了解了。”我答。
“说说,你了解的事情是怎样的?”
“年轻的男人不听话,跟着坏人学坏了,或者是自己本身就坏,竟然吸食毒品,发展到注射,没控制住注射的量,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然后呢?”
“然后,作为他的母亲,那个老女人生不如死,白发人送黑发人。”
“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个,你思考过吗?”
“这个……”
我回答不上来,“我不知道,或许,是男人从小娇生惯养……”
“如果没有毒品呢?”孙所长打断了我的话,接着说道,“如果没有毒品,就算娇生惯养,也许,他就是和人打上一架,在遇到比他厉害的角色后,他被打怕了,也就不敢随便打人了,或者,他去偷、去抢,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以后再也不敢了,或者,他被警察抓了,最后被判刑坐牢,出去之后改过自新了,于是,他还在家种地,赡养父母,直到父母百年归天,但是,他死了,没有任何的如果了。”孙所长点燃又一根烟,沉默着。
“你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你觉得罪魁祸首是谁?”孙所长吐出长长的一口烟雾。
我想到了村长,想到了李铁长还有王宝钢,我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和孙所长的理解是不是一层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些人的愤怒是不是应该在同一个层面。
“毒品,可恶的毒品。”我恶狠狠地说。
“不错,看来,你的思维的确很令人佩服,但你的理解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孙所长鼓了几下掌。
“你究竟什么意思?”
“毒品是死的,海洛因并不会自己钻进人的肺里,不会流进人的血管里。”孙所长说。
“当然,毒品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你说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人,那些贩卖毒品的人。”我说。
“你很聪明,据我所知,你们村里就有一帮这样的人,只是,我们查了很久,也没查出端倪,要抓人,更是千难万难,因为没有证据。”孙所长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再次闪烁出奇异的光,那光,我还是没懂,但我似乎知道我应该要去做些什么了。
“你们不是警察吗?”我问。
“警察不是万能的,警察要受法律的制约,没有证据,我们也无能为力。”孙所长怅然。
“为什么不去找证据?”
“有时候,找证据没那么容易,我们的面孔已经被许多人认熟了,除非……”
“除非什么?”
“你看过香港的电影吗?做线人或者间谍的那种?”
“看过,我还看过警察做卧底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卧底?派出所来来去去也就这几个人,怎么卧底?除非……”
“屁不能放到一半就停止,话也不要说到一半就不说。”
“除非你肯打进贩毒团伙,把他们交易的线路,或者说实质的证据交给我们,我就有办法一网打尽。”
“我?”
“除了你,我没想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当然,这很危险,甚至……甚至会牺牲自己的生命,但是,刚才那男人的惨象,还有他母亲的哭声,你一定记得很清楚……”
“别说了,我想想。”我打断了他的话。
“好,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起身,如何走出孙所长办公室的,只知道,我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出了小镇,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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