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音有些惊异地看着我,似乎我的这番说辞是她不曾听到过的,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悲是喜,只看到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如果不曾听过你说话,我想我这辈子都只能停留在别人对你的评价中,你曾经的优秀,你后来的荒唐,你的种种事迹,我都如品尝着别人咀嚼过的甘蔗一般,但是听你说话,我却在心中真正生出了对你由衷的崇拜来。”
我有些受宠若惊:“谢谢你,但是,也正如我曾经被人口口相传的优秀和后来被许多人所不齿和嘲笑一般,生命还在,生活不止,人生应该是属于自己的,别人怎么评说,又怎能及得上你自己切身的感受呢?好也罢,坏也罢,只要自己认真地活,用良心和信仰去对待世界和人生,无怨无悔,又何必硬要得到谁的回馈呢?”
她脸上洋溢着微笑:“是啊,说得好,人生是自己的,只要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疑虑,生活还得继续下去,是好是坏,就如鱼在水,冷暖自知,最真实最切身的感受,别人又怎么能知道呢?”
我急忙表达着自己的目的:“所以,请你答应我,不论你最后证实了那个男人是爱着你的还是变心了,都要好好地活着,你的生命不是别人爱或不爱的赌注,你的生命只属于你自己。”
“我的生命并不是别人爱或不爱的赌注,我的生命只属于我自己。看来,我不答应你都不行了,你果真有资格也有实力成为村里人的偶像。”
说罢她笑颜如花,我只是一直都听说她是许多年轻小伙的梦中情人,我也曾对她清秀的外表默默称赞,但真正这样近近地看着她时,还真生出了几分爱慕之意来。
因为,在这张微笑着的天真烂漫的脸上,我似乎看到了小雪曾经的影子,我急忙抽回自己的思绪,摇着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旁的福贵似乎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能这样坐着和两个人交谈,尽管他一直未发一言,但是对于一直以来都没有朋友和伙伴的福贵来说,似乎已经是得到了一种莫大的尊重和极其亲切友好的对待了。
我看到他听完林海音说的最后一句话后,也似懂非懂地高兴起来,也许是看到了她放松了的微笑,也许,是如我一般对微笑着的这个清秀的女人生出了一些莫名的爱慕来。
正当我和福贵、林海音沉醉在各自的思绪之中,几乎就忘记了身边可能存在的第四个或第五个人以及那头黄牛之时,忽听得黄牛哞哞叫了起来。
我起初还嗔怪着黄牛这么快就不满了,打断了我美好的遐思,正准备过去踢它一脚,一转眼间却又怔住了。
眼前的一切,有些不可思议,一头通体黝黑的动物正朝着黄牛横冲直撞。
仔细一看,黑家伙没有角,没有老虎的黄斑,也不似豺狼的体型,倒有几分似猪。
但是,它朝着黄牛快速奔跑攻击时的矫捷,以及嘴里不时露出的长长獠牙,却又让人初看之下必然不敢相信它就是猪。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福贵和林海音,他们瞪得大大的眼珠子表明,他们的惊骇之情并不亚于我。
眼前的黑色毛茸茸的动物,也将他们二人吓得不轻。
林海音张大了嘴巴,就像看到了什么鬼怪一般一动不动。福贵也用手指着相斗的两头动物,“喔喔喔”的声音急促不已。
我强制自己镇定下来,眼前的黑色动物,必定是野猪无疑了。
这从它的身形和外露的獠牙所显示出的信息大概也就能看出了端倪。
加上也曾不只一次听老人们们提起过在大王山的树林中,曾见到过不上桃树和梨树的树干有被动物嘶哑过的痕迹,那些痕迹也就多半是野猪的杰作了。
只是,大家都只是从痕迹推断出了凶手,而这面目狰狞的家伙,却未曾有人真正见过,也不用说有人曾为树除害了。
野猪凶残,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甚至敢于与豺狼恶斗,不会如家畜那般任人宰割,也完全不似家猪那般驯良。
也许,大自然赋予动物的本性原本就应该是无惧无畏的,只是动物在沾染了人气和人味后,慢慢地也就消磨掉了曾经锋芒毕露的原始野性,变成了只是作为人类附庸的物种。
我完全不明白,刚才这头野猪和黄牛究竟发生了什么争执,弄成了现在大打出手的局面。
也许,是黄牛或者是我们误入野猪的阵地,或者说是野猪感受到了来自不同物种的潜在威胁,欲要先下手为强,也极有可能是野猪嗅到了来自人和牛这两类物种的气味,想要把这两类不同的物种变成自己杀伐的敌人。
不论何种推断,根据眼下的战斗,也就可以知道,在野猪的眼里,至少那头大黄牛的力量和威胁是大大地大于另外三个人的。
至少从体型上判断,这头大黄牛才是我们四个动物中的最应该攻克的难关。“擒贼先擒王”,看来野猪也懂得这个道理。
我们原本站在天王角上,看到大黄牛和野猪在搏斗,野猪也没有要进攻我们三人的意思,大家也慢慢放下心来,怀着紧张而又担忧的心情默默地观战。
但是,这样的氛围才维持了没多久,三人就开始不安起来。
首先激动起来的是福贵,他看到野猪已经用獠牙咬住了大黄牛的后腿,大黄牛转圈,想要用牛角将对手驱赶开去。但是,野猪死死咬住牛的后腿不松口,大黄牛一直转,野猪也深明其意一般跟着转,“咬住牛腿不放松,獠牙陷在牛腿中”。
大黄牛后腿上的血汩汩涌出,福贵开始“喔喔喔”地叫起来,终于害怕地流出了眼泪。
我知道他是怕大黄牛受伤后回到家又得挨哥哥的一顿打,甚至还有父亲的责骂。
他一边叫着一边失魂落魄着,似乎就要放下了所有恐惧,跳下天王角去。
我一见不对劲,急忙一把拉住他:“不想要命了,要是野猪也咬住你的腿,或者咬住你的脖子,你怎么办?”
福贵“喔喔喔……”嘶吼着,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要去救牛。
林海音也从另一边拉住他:“人家说就连老虎也要让牛三分,你放心,这头野猪绝对不是牛的对手,再等等……”
说到这里,她和我对视一眼,似乎她也只是听到过牛可以大败老虎的传说,并没有亲自看到过有一头牛大败了老虎。
我接着说:“再等等,牛是有智慧的,它也正在想辙,猪的智慧就不如牛,要不人家怎么都骂一个笨人叫‘猪’,却没有一个人会骂笨人叫‘牛’吧?”
林海音被我说的话逗乐了,禁不住笑了出来。
福贵也慢慢松懈了下来,不再不管不顾地就往下冲,但是他手里紧紧握着鞭子,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此时才又想到,也许起初他所害怕的,是牛受伤了之后他会被哥哥毒打,但是我没有考虑到的是,他和这头大黄牛,也许也有着一种十分紧密的感情呢。
毕竟,村里的人是大多不会和他说话的,家里的人,也就是父亲会与他说上两句,但也就是起床、吃饭、睡觉之类的招呼和呼喝。
至于他的哥哥,他们之间的交流简直也就只剩下了沉默或者是哥哥单向的拳头。
每天陪伴着他的,不会骂他不会打他不会瞧不起他的,也就是这头黄牛了。
我握了握他的手:“放心吧,大黄牛没事的,如果它坚持不住了,我和你两人跳下去,看到前面的那些石头了吗?冲下去就先捡石头,专门往野猪的头上招呼,最好是往它嘴上招呼,打落了它的獠牙,看它还有什么武器。”
福贵怔怔地看着我:“喔喔喔……”
我此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感激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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