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昱公子来了。”
“看他的样子,怎么好象不认识咱们了一样?”
“看,昱公子来了。”
“看他的样子,怎么好象不认识咱们了一样?”
“听说,他患了失忆之症……家里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李昱回过头,看到不远处,几个漂亮明快的女孩子——她们都是李家的侍女,正聚在一起,望着自己,小声的议论着。
看到李昱望向她们的呆呆的目光,女孩子们忽然一起笑了起来,笑声像散碎在风里的铃铛一样,漫天飞舞。
李昱冲她们笑了笑,向前厅走去。
笑声依然不断。
他刚进到前厅,就看见李斌迎面走来。
李斌看见李昱走了过来,先是一怔,接着点头喊了声:“哥哥。”
“小弟,你……受伤了?”李昱走到他面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整洁光鲜,但额前却明显有一道青紫的伤痕。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李斌笑了笑,这是李昱第一次看到他冲自己笑。
李昱并不知道,李斌刚才为了玉珠,又和东宫禁军的孩子们打了一架。
为了掩饰身上的伤痕,不让父母知道,他刚刚才换过了衣服,但额前被木刀击中留下的瘀伤,还是非常明显的。
“哥哥的伤怎么样了?”李斌关切的问道。
“不碍事了,这不,已经可以出来走动了。”李昱笑笑。
“哥哥还记得玉珠吗?”李斌象是不经意的问道。
“玉珠?”李昱一愣,他不知道李斌问的,是一件珠宝,还是一个人的名字。
李斌听了他的回答也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笑的非常开心。
“没什么……哥哥果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李昱苦笑,没有说话。
“不过哥哥到底是回来了啊……没死在外面的大酒缸里,真便宜你了。”李斌开心地说道,“那就死在咱们家的‘玉冻春’里吧!”
“‘玉冻春’?”李昱奇道,“是酒么?”
“是哥哥最喜欢的酒啊!哥哥不会连它都忘了吧?”李斌笑的更开心了,拉着李昱的手,大步向内堂走去。
“哥哥的运气好,今年的新酒,昨天刚出的窖。”李斌说道,“今天我便和哥哥好好的喝一场,庆贺哥哥康复。”
“哎呀……这酒啊……是越来越好喝了啊!”李斌眯起眼睛看着手里的杯子,笑的很开心,泛着红光的脸在下午的阳光里显出些不羁的味道。
李昱定定地看着杯中的酒,细细地品味着口中的清香。
这种叫“玉冻春”的酒,酒液竟是淡绿色的,仿佛碧玉一般,入口清凉甘美,而且酒性极温,李昱喝了第一口,便再也难忘它的味道。
“所以说哥哥的运气真好,刚回来就给哥哥赶上了开窖,本来以为哥哥没这么快回来的,还想着先多喝掉些,等你回来就给你留点儿底的……现在……呵呵,”李斌摇摇头,叹了口气,“太便宜你了……”
“叮!……”
又是一记两杯相碰的声音,已经记不清是今天的第几回了。
“哥哥还记得,咱们兄弟一起出去游历的事吗?”又喝下两杯酒,停了一下,李斌问道。
“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你告诉我吧……”李昱又给自己和李斌的杯子斟满,说道。
“那一次,本来是想走远些的……想再去塞北看看。”李斌放下酒杯,咂了咂嘴,“可是啊……刚到大洪泽,还没到天华山就停下了。”
“嗯?”李昱有些奇怪。
“呵呵……”李斌又笑了笑,说“其实本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大洪泽里最近出了条奇怪的大鱼,所以想去看看。”
“唔……”李昱有些犯迷糊的应答着,“那是不是接着就回来了?我呢?怎么没见着我一起回来?”
“你听我说完啊……”李斌继续说道,“我们到了大洪泽,沿着岸转了两天。结果大鱼没看到,却在第二天的傍晚在湖边看见一个受伤昏迷的人。”
“啊?”李昱有些吃惊。
“嗯……”李斌点了点头,“他伤的挺重的,我们就把他带到了天水城先安顿下来。到我们走的时候他也还是没醒过来,所以我们就留在那里照看他。”
李昱想了想,说:“这样啊……那……那个人是男是女?是干什么的?知道么?”
“呵呵,没醒能知道什么?”李斌看了他一眼,笑道,“除了是个男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噢……”李昱答应着,又喝了一杯酒,“那后来呢?……”
“呵……是啊,后来……”李斌还是笑着,“后来我们离了那里,便往南走……”
……
寂静中,空气里只剩下酒杯相碰的清脆声音。
“我不知道啊……”
“你是知道的……”
“到这里之前……我们一直在游历。”
“我们走过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东西。”
“我们到过兰州,那儿晚上很冷……我们见到了一些皮肤是蓝色的僧人,他们骑着爱喝烈酒的牦牛。”
“我们到过天竺,向东去了天竺洋……在那里我们遇见的白人海盗,也看见了他们的帆船……他们的船跑得比咱们的平底船快……”
“我们还去过草原,那里的马奶酒是我所不能忘却的。我们坐在土丘上喝着醇郁的烈酒,看蛮族的孩子在遍地的三叶菊里打着滚儿……”
“我到了大雪山,抬头仰望孤云峰。在山下我们还见到了雪山玄豹……”
“呵呵……可是啊……这些都不是我要找的地方……我一直觉得自己在找一个地方……可我又不知道是哪儿……于是我一处一处的走……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到了那个地方,我自然能感觉的到。”
“可是当我又回到家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感觉。”
“我觉得不论我再走到哪儿,我最终都还是想回家里的。”
“所以我知道,我要找的地方,已经找到了。”
“只是那游历的习惯,也改不掉了……呵呵……不过最后不管到哪儿……”
“我都会回来的。”
……
又是一阵沉默。
“再说说咱们家过去的事吧……”李昱又喝了一杯酒,说道。
“听父亲说……咱们家,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噢?”
“是真的。咱们家的历史,真的从很早就开始了。”
“应该是在源朝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因为大源朝世祖皇帝跨海东征东瀛国失败,国力大损,于是实施了海禁,所以华族商会才不得不从东南沿海渐渐迁到中原来。所以那会儿没有驿路烟尘,从江州到西京都是千里的平阔……现在想来若是纵马飞奔于此间,也是一件痛快的事。”
“那时东瀛来的海寇总是侵扰内地,不过一开始,没有人在意,那些个头矮小的东瀛人会来到大陆上。结果,有一天,当他们真的来了,并且到处烧杀抢掠的时候,想要阻止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在东瀛人来之前,还一片歌舞升平的时候,有一家人,老爷子突然发了怪病,他整天不做别的,就是要家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背着米面袋子,绕着院子转圈的跑,每天必须跑十圈,谁不跑他就生气,就用拐杖抽打谁。人们不明白这家人是怎么了,都以为这家人是疯子……”
“终于,谜底在有一天揭晓了……在接近拂晓的时分,东瀛海寇的战船来了……”
“那些海寇,个子很矮,却穿着黑黑的铠甲,戴着鬼脸面具,手里拿着长长的刀,跑得很快,别看他们都是步兵,但打起仗来非常厉害,他们一个腾跃,双手抡刀挥下去,源军的兵士根本挡不住,常常一下子就给劈成了两段……”
“海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百姓纷纷逃难,但因为跑不过海寇,被杀死了很多,当时江河里满是尸体,漂流了三天三夜……”
“虽然死的人极多,但被人当成疯子的那家人却有大部分都活了下来。海寇来时,他们背着粮食就跑,跑累了便停下来做饭,然后再跑,终于,就这么一路的跑到了西京,从此在西京落户。这家人,便是咱们李家的先祖……”
“虽然逃得了性命,但家里还是有人给海寇杀死,是以先祖念念不忘报仇雪耻,从那时起,李家子弟便开始习武……”
“当时大源朝内忧外患,东南有海寇入侵,北方有蛮族袭掠。有一天,在第一缕阳光撒在大地上的时候,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丝黑线。”
“那是一支庞大的军队。庞大到足以让任何人惊叹。你能想得到的一支军队可能带的一切它都有。你想不到的它也有。”
“这支军队由一望无际的铁甲骑兵组成,而且它的成员不光是铁甲骑兵,还有更让人惊叹的成员……他们当中,有高大如巍峨的山一般的巨人,有瘦小却精明能干的黑人,有留着长发的白人,有巨大的长毛象,有狮子、老虎、犀牛和许许多多从未见过的猛兽。”
“总之,这样的一支军队,让铜关,西京乃至洛邑的所有百姓都为之震惊。甚至连大源朝的皇帝也感到恐惧。因为没有人知道这样大的一支军队到底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