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脸上的委屈表情,唐相也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
但他也是关心则乱,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独自己的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任何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都能令他痛不欲生。
“念念,对不起,是爹鲁莽了。”唐相迂腐归迂腐,却是知错就改,没有丁点身为长辈的架子。
唐念虽然很生气,但也不会真的怨恨唐相:“爹,您要相信女儿,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心里自有一杆秤。”
唐相看着桌上的银票,眼神依旧有些沉重:“念念,把这钱还回去吧。你要是拉不下这个脸,爹代你去。”
唐念急了:“爹,您还是不相信我!”
唐相轻轻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念念,爹信你,知道你没有做出卖尊严的事,只不过,你终究是女儿身,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还是别做了,否则会有损你的清誉,将来还怎么嫁的出去?”
唐念有种被狠狠抽了一棍子的感觉,整个人都懵了。
说来说去,哪怕是最疼爱自己的唐相,也照样看不起她的性别。
她明白,在这样一个对女性极为不公平的时代,讲究男女平等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心里沉甸甸的,又有些飘忽,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唐相,更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尝试说服唐相。
两个完全不同时代的理念,是绝对不会有和平共处的可能性。
这大千世界,真的就没人能真正理解自己吗?
夜深人静,烛火摇曳。
唐念坐在榻上,蜷着双腿,将脑袋搁在双膝之上。
好累,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觉得好累好累。
那顿饭终究还是没有吃成,她做出好女儿的姿态,陪着唐相找了一家简单实惠的小饭馆,吃了两碗馄饨。
回来后她就觉得有些不消化,那馄饨好像一直卡在喉咙口似的,顶得她很是发慌。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不被理解吗?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明日太阳升起,照样是崭新的一天。
可不管她怎么劝说自己,还是觉得难受。
她想有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有一个真正与自己,在灵魂上平等契合的人。
会有吗?
她笑笑,总想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睡一觉,去梦里寻找理想更实在一些。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准备起身去吹熄蜡烛,冷不丁从窗缝里吹来一阵凉风,一张略有些泛黄的纸张,随着轻风拂过,飘到了她的脚边。
比邻会。
她低下头,首先这三个斗大的墨字便印入眼帘。
——每每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你可会心生孑然一人,孤独寂寞之感?
——然浩瀚宇宙,天地宽淼,却寻不到一个可倾诉衷肠,可掏心挖肺,可促膝长谈之人?
这原本看上有些中二的两句话,此时此刻,却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心。
她弯下身,将那纸张捡起,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