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身材敦实的战车尚在原地犹豫,不知道是该拼命和还是服软的时候,伊文这边的倒计时已经接近尾声。他毫不废话的又是一爪探了过去,带起来的雨水就在二人之间,形成了一条肉眼可见的外凸水幕,仿佛巨蟒游走之后留在地上的压痕。
刷——!
以伊文的身体为中心,方圆三米范围内的空气都被搅动起来,劲风四溢,啪啪作响。
战车被雨水抽的眯起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头盖骨一阵剧痛,像是被五根钢钩凿穿了一样。紧接着就被一股巨力从地上扯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身体似乎在半空中横着转了一圈,然后被猛地抛了出去。
嗖——噗通——!
战车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喊出来,就已经划过了十几米的距离,然后一屁股坐进了深青色的湖水中。
伊文抓这个人的时候没有用渗透劲,因此他并未失去意识,落水后立刻就开始扑腾。适应了浮力和平衡后,战车挣扎着钻出了水面,却没有敢游上岸,而是拨弄着水波停留在湖水中心。
在这期间,那名代号为流星的女性适格者,则色吓得一下子窜进回了针叶树林——似乎是担心自己也被丢进湖里,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乎没问题啊。”海豹看到战车泡在水里半天没事,忍不住说道。
“他是第二枚饵,水底下还有一枚呢。”白熊小声提醒道。
“让他们泡死在湖水里吧!”艾丽卡握住眼魔冰冷的手,恨恨望向湖水中心,愤愤不平的骂道。
“啊!?”
战车被湖水里的寒意冻得嘴唇直哆嗦,见艾丽卡这么说,表情顿时无比惊恐:
“是我不对!我道歉,我忏悔!我不该冒犯你们,更不该侮辱那位女士。求求你们原谅我这次愚昧的冲撞吧,适格者生存不易,没必要自相残杀不是么!?”
“可以,你潜下水把闪电捞出来吧。”伊文欣然应允。
“真的吗?”他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没错,不论死活,只要你潜下去把闪电捞出来,我就忘了之前发生的事。”伊文以一种肯定的语气回答。
“那就说好了!”
战车见他神色认真,便半信半疑的答应下来。
这个男人刚准备扎进水里,就感觉湖水下面开始轻轻抖动,很快湖面都跟着抖动起来,并且像是煮沸的开水那样泛起了气泡。随之扑面而来的,是剧烈的潮湿热气,热气里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呕吐的味道——仿佛是无数粘稠肉块混合在一起的糜烂气味,又像是海洋生物内脏的腥臭气息。
“什么东西!?”
战车顿时慌了神,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从湖底往上翻涌。低头一看,原本原本深青色的湖水深处,传来隐隐的暗红色光芒,看起来说不出的邪乎。
“果然有东西!”
伊文隐隐感觉到一股扭曲的恶意从湖底不断上涌,瞳孔内虹环一阵收缩,立刻朝着海豹伸出手:
“绳子!”
“给!”
后者连忙取下了一直套在脖子上的绳圈,递给了对方。
一一一一一一
“救命!救命啊!”
战车再也顾不得许多,一边大声呼救,一边扑腾双手有游向岸边。哪知才刚游了五六米,就感到脚下传来一股吸力,随后整个人迅速陷入湖水。
在这过程中,他的意识忽然变得恍惚起来,仿佛灵魂都被那股力量抽出了身体。冥冥之中,这个男人残余的意识觉得不妙,本能的拼命挣扎,却是越陷越深。忽然之间,一根绳子飞了过来,将战车的腰身缠住。随后猛地一抽,将他从湖水中不断下限的漩涡中拖了出来。
砰——!
战车重重的摔在湖边上,屁股落地痛的他差点滚过去,但是脸上却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惊喜之色。他扭头顺着绳子望去,发现救自己的人居然是伊文,顿时露出了感之不尽的表情。
“……”
不过此时伊文可没心情回应对方的感激,全身的青筋都虬结着紧绷起来,如同黑蛇一般剧烈蠕动着。眼神看上去就像是狩猎前蓄势待发的饿虎,漆黑瞳孔内倒映着湖面的漩涡,随之流转着针尖般的冷光。
咕噜噜……咕噜噜……
湖面上泛起的气泡很快泛起了一层红色,水质也渐渐变得肮脏浑浊,仿佛密林深处常年不见日光的污水沼泽。短短十几秒之内,污水就变成了暗红腥臭的浆液,不时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气泡,破裂的瞬间,弥漫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
“湖底下果然有东西!”
“鬼怪?还是人类异变的东西?”
“看起来是个大家伙,我们该不该撤退?”
众人见到这一幕,立刻举起各自手中的武器,对准了猩红沼泽中心急旋的漩涡。
“既然知道湖水下面有怪物,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伊文从眼魔那里接过了高温溶解枪,对准漩涡中心:“先把它杀了,蒸干湖水,然后穿过甬道进入避难所!现在留在外面必死无疑,就算里面已经被怪物占据,我们也必须杀进去抢回来!”
他的这句话也就相当于下了战书,众人听到后也不再犹豫,横下心打算水底下的怪物殊死一战。
昏暗光线下,‘红色沼泽’开始汩汩地翻涌起来,黏稠的暗红色血浆表面,缓慢地向上隆起,似乎某种庞然大物正在从水底屹立而起。
艾丽卡单手举着手炮,另一只手捂住鼻子,怕自己忍不住呕出起来。海豹强忍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恶心气味,瞳孔颤抖着,目睹着从‘红色沼泽’里浮出来的庞大轮廓,举起冲锋枪就是一梭子子弹。
轰轰轰轰——!
不仅仅是海豹,包括伊文在内的所有人,就连刚刚捡回一条命的战车都掏出了热武器,对准隆起的血色浆液一阵狂轰滥炸。整个湖泊立刻被掀了个底朝天,漫天火光夹杂着高温溶解枪的红芒几度闪烁之后,血色浆液被蒸发的干干净净。
焦黑干裂的湖泊底部,凌乱分布着无数焦黑的残肢断臂,丝丝缕缕的冒着青烟。像极了遭受旱灾的时,被阳光暴晒的水藻——紧紧附在湖底焦土表面,呈现出一副干枯扭曲的样子,远远的看起来就叫人头皮发麻。
“这样算是结束了。”海豹喘息着问道。
“姑且算是守门怪吧。”
伊文用了一个很恰当的比喻回答道。说话的同时,他一马当先的纵身一跃,顺着陡坡跳下湖床,落地后朝岸上的众人招了招手:
“没时间犹豫了!希望这么大的声音没把鱼群吸引过来,我们快走!”
白熊、艾丽卡、海豹、眼魔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来,战车则是表情挣扎的停在原地,思索了一阵子之后,猛地一咬牙,追上了众人的步伐。
一一一一一一
六个人的脚步声穿过湖底东侧中空的暗道,一连串空空的响声向前一直延伸,直至这条甬道幽暗的尽头。他们沿着幽深的、没有一丝光线的地下坑道向避难所走去。地面上随处可见施工单位遗弃的工具,伊文捡到一只手电筒,一按开关发现居然有用,便用它照亮了前进的路。
手电筒的灯光在地面上投下一个苍白、微弱的光斑,除了他们之外,此时整个冷寂的地下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幽暗的环境中一片寂静,耳畔只有他们刻意屏住的呼吸声,每个人都能从呼吸声中觉察到愈来愈大的压力。
穿过两道敞开的金属门,深入了五百米左右,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矿洞般的地下世界。用最坚硬的钢筋混水泥砌成四壁,穹顶上面细细的分布着一盏盏白炽灯,一路延伸向避难所的最深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断电的缘故,这些灯泡都没有点亮。
除了这些以外,空间内所有的事物都还在毛坯状态,像是一处被荒废的矿洞,显然是没有来得及完善就突然中断了修建。
伊文用手电筒照射着避难所的各个角落,突然开口说道:
“海豹,白熊,你们出去把外面的封闭门关上!”
“没问题!”
海豹转身立刻就走,接着露出疑惑的神情,右脚刚刚抬起,忽然又放了下来:“把门关上的话,万一这里面有危险,我们不就没退路了吗?”
“你外号是海豹,智商也是海豹吗!?”
白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快步走向甬道:“关上就是一面向敌,不关就是前后夹击!”
“这两个家伙……”
伊文听到二人的声音远去之后,把手电筒递给了艾丽卡,独自走向避难所大厅的中心位置,发现那里伫立着一座用帘布遮盖住的雕塑。
而就在他靠近雕塑的一刹那,一股凛然的寒意从帘布后方袭来。这寒冷与他曾在极限训练室亲身体会过、那自外向内冻结血液的严寒截然不同,一股恶念直袭心底,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鬼东西?”
伊文察觉到雕塑不对劲,眼瞳深处冷光一闪,抬腿就是一脚踹在雕塑上。脚尖先到脚跟后踏,隔着帘布一下子把雕塑踹的四分五裂。
而就在这一瞬间,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响,周围的景物猛然变了模样。
“……”
伊文忽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极其宽阔的广场上,周围的光线暗淡,而且雾很大。广场上布满了淤泥、海底沉积物,以及在黑暗中显得神秘而又诡异的一幢幢建筑物。那些建筑物的形状骇人而扭曲,阴影绰绰的分布在迷雾深处,就像是造物主的恶意,给人一种极其怨毒和狂乱的感觉。
那些布满海草的巨石建筑像是一座座大型香炉,寥寥向外溢散着灰黑的迷雾,透过那些扭曲光线的乌烟瘴气,伊文看到天空中高悬着一轮形状扭曲的深绿色太阳。
刷刷刷——!
天空中飘洒起了细密的雨点,雨水打在广场的地面上,竟然是血色,暗红色的,像是有生命般地交汇着聚集在一起,蜿蜒扭曲着不停地流动。随着雨水不断增加,流动的血水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厚,最后竟然分解成了无数血色的、令人作呕的‘蚯蚓’,朝着伊文蔓延而来。
“……”
伊文下意识的准备躲避,却发现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动弹不得。
很快的,就连淋在他身上的雨水也变成了血色毒虫,一只一只的钻头皮肤、深入血肉。伊文浑身僵硬,心脏不停地狂跳,像有一柄大锤正在不断捶击他的心脏。
咚咚咚咚——!
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困难,五脏六腑也随着毒虫的侵入而一阵阵绞痛。
“从我的脑子里……“
伊文冷静的阖上双眼,强迫自己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并且催动全身的气血直灌脑门。在这过程中,他头顶很快升腾起缭绕的水汽,太阳穴也如同是细蛇般鼓胀了起来。聚起所有的意识和精力之后,他猛地瞪圆了眼睛,张口就是一声巨吼:
“滚出去!”
巨大的声浪仿佛有形的物质,滚滚散开,无处不到。
飘落着血液的广场一刹那间被震碎,景色又变成了避难所的大厅,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幻觉吗?这雕塑难道就是媒介?”
伊文喃喃自语着望向四周,发现众人正捂着耳朵,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副被吼声惊吓到模样。
“你没事吧?刚刚发生什么了?”白熊看他神色不对劲,连忙走上前问道。
“有什么东西袭击了我……它应该就在这里。”
伊文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石雕碎片,然后蹲下身体,仔细观察这些碎片的形状:“难道罪魁祸首是这个东西?不对啊,我把它毁掉之后才有的幻觉。”
“你刚刚被袭击了……然后被关进了幻觉里,刚刚的一声大吼是为了冲破幻象吗?”白熊很快读懂了他的意思。
“对,就是这么回事。”
伊文抬头望向他,看到海豹也已经走回了大厅,便问道:
“两重门已经彻底关紧了吗?”
“绝对关紧了!”
海豹笃定的点点头,然后一脸轻松的说道:“那两重门足有80公分厚,而且分前后两层,材料也是特级钢。就算是那些臭鱼找到这里,也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