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骏去找廉‘玉’。strong>。.更新好快。
她隐约能猜到冯阿侃的东家会是谁,这城里有这行动力和实力,并且受到二哥如此信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了。
刚开始有回家的兴奋感刺‘激’着,她浑身的伤都没感到疼,可这么铩羽而归以后,等到再坐车,听着远处隆隆的枪炮声,看着周围人时而惊慌时而麻木的表情,黎嘉骏忽然感觉身心俱疲,又痛又酸,那些还没愈合的伤口和纱布摩擦着,极为难受。以至于她被廉‘玉’家的‘门’房迎进去时,遇到廉‘玉’的第一句话就是:“廉姨,我快死了……”
廉‘玉’:“……”
战火中的上海物是人非,在魔都各大高端圈子都‘混’得风生水起的廉家这一见竟然有了股‘门’庭寥落的味道,原先光来来去去的佣人都给人一种人流如织的感觉,可现在从黎嘉骏从进了‘门’到躺上廉‘玉’的‘床’,两层楼的路才见了三个佣人,一个开‘门’的,一个放茶点的,还有一个是廉‘玉’把她押到‘床’上后负责拿东西打下手的。
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黏黏糊糊的,除了刚看到黎嘉骏时廉‘玉’红了下眼眶,等到扒光了擦身抹‘药’时就完全是后妈做派了,手不停嘴也不停,骂了半个多钟头才说到正题上,开口就是一句感慨:“我有时候真奇怪,你们黎家是怎么带孩子的,黎老爷子看着也不像是‘精’于教育的,莫非是你那个大娘厉害?”
黎嘉骏有些‘迷’糊,‘摸’不清她要说什么,还以为她还在骂自己,着急的为大夫人洗白:“别别别酱说,大娘她我很佩服的,她阿玛‘抽’大烟戒不掉,她死活不让她阿玛‘抽’,憋死也不让……”
“那憋死了怎么办?”
感觉自己好像黑了大夫人一把,黎嘉骏囧囧的説:“就,憋死了。”
“……噗!哈哈哈哈哈!”廉‘玉’反应过来,一顿狂笑,“你多想了吧,我的意思是,你们黎家的孩子,个顶个出挑,我夸还来不及呢。”
“那必须的,我们……”
“我说你哥,没说你。”廉‘玉’冷冷的打断。
黎嘉骏嘎的就卡住了,臊眉耷眼的,没一会儿又原地复活:“廉姨,你是说我哥他们吗?他们怎么啦?”
“你那哥俩啊……“廉姨绑着绷带,叹息,“他们大概知道你会来找我,也时常跟我联系,你走没多久,你大哥就带着全家去了四川,到底是哪我不大清楚,应该是重庆的。”
“那我二哥呢?”
“正要说呢,你走没多久,有几个机器厂的老板不知怎么听说你二哥常在上海重庆来回,邀他加入了个什么迁厂委员会,和招商局,海军一道,连月把沿海的研究院、大淹一些大厂的机器抢运到重庆去,你二哥就是那时候顺带让你全家都迁过去的,你全家走没多久,这迁厂的动作就被日本人发现了,那阵子天天就看日军的飞机来回的在码头扔炸弹,过两天又追着招商局的船沿着河炸,一天天的,我心就没放下去过。“
黎嘉骏也震撼无比:”这是怎么的,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留点种子,眼看日本人把沿海都打了,这些厂子机器不迁走,难道留给日本人不成?“廉‘玉’包好了伤口,佣人又送来一些吃的,她拿起一碗粥一下一下的搅着,表情说不出的悲伤,”我先生也参与进去了,他就在南京周转着,幸好你有点良心,下了火车就来找我了,否则明日我就去南京了。”
“……”南京,南京,又是南京!
黎嘉骏听到这个城市的名字,已经开始下意识的抵触了,作为一个历史渣,穿越到现在,压在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就是它,偏生还推不掉避免不了,她把蚍蜉撼树这个词儿体会得真真儿的,无力到连听到名字都不开心,她深吸一口气,凝声道:“廉姨,我好像说过,不要去南京。起舞电子书strong>”
“你提过。”廉‘玉’吹着粥喂她,“可我先生在那儿呀,现在他又回不来,整个上海租界只出不进,只有我出去找他呀。“
黎嘉骏沉默了很久,才好像突然发现廉‘玉’不管外在如何御姐,她终究是一个‘女’人、一个妻子,而且就算她自己,如果家人在南京,即使知道不该去,还是会亲自跑去把他们拖回来。
“……那,你去了那边,千万要记得赶快走。”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上海过去,就是南京了,你们……千万不能出事。”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了。
廉‘玉’笑着点她的鼻子尖:“就你机警,我去个南京把你吓成那样,你想没想过你七月去北平把你家里人吓成什么样?”
黎嘉骏闭上嘴不说话。
“你家黎夫人都带着你姨娘一道上‘门’了,问我北平那儿可有人,把你带回来,可那时候北平已经被占了,我是没办法了,倒是你二哥能干,那样都能找着人。”廉‘玉’说着,看黎嘉骏表情不对,问,“怎么了?”
“带我回来的人……自己留在那了。”
廉‘玉’一怔,微微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都是好小伙儿。”她忽然道,“别难过,还有更多好的,排队等着你呢。”
“廉姨你想哪儿去了,我跟那人没什么啦!”
“没什么就好,要不然,我余家乖侄儿不是白等了。”
这下轮到黎嘉骏怔然了,她知道余见初对她有好感,只是最和平的四年她在杭州度过,到后来战事开始,她基本没空闲过,心里压得东西重得她脑子都没法想别的,竟然忽略了余见初一直以来默默的帮助和关怀,这么想想,还真‘挺’对不起他的。
廉‘玉’看她纠结的神‘色’,笑了一声,拍她:“好了,纠结什么,我又没说什么,好事多磨么,先休息吧,瞧你累得,小脸都青了。”
“我就是觉得,我肯定停不下来的……耽误别人。”
“他还觉得耽误你呢。”廉‘玉’这一下拍得可重,啪一声打在她头上,佯怒,“说了让你休息,不听话么?”
气场威猛如斯,黎嘉骏二话不说,头pia的就掉在枕头上,睡得干脆利落。
廉‘玉’订了清晨出发的船,离开已经是必然,黎嘉骏也没了挽留的必要,她小睡了一会儿醒来,还没到晚饭的时间,见廉‘玉’忙来忙去整理东西,帮了几回倒忙后就被轰开了,临分别两人也没说什么,互道珍重后,她利落的走了。
分分合合太多,她都淡定了。
走时外面天‘色’还没暗,街上行人却少起来了,倒是小轿车排着队在来往的人群里嘟嘟嘟挤着,看方向是要去十里洋场过夜生活了,车窗里大多是高鼻深目的洋人,还有一些则是锦衣华服的中国人。
黎嘉骏身上还带着伤,叫了个黄包车回家,她家靠北一点,车夫往那儿跑了几个街区,隐约间炮火声又传来了。
苏州河北在打仗,这是全城人都知道的事儿,听说在南岸隔着河还能看到对面子弹横飞火光冲天。黎嘉骏一点凑热闹的心情都没有,她到了家,就看到冯阿侃就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看到她连忙迎上来:“诶黎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要休息会儿不?”
黎嘉骏进了‘门’去,颇为消沉:“我换身衣服吧,等会出去买点吃的,你等我会儿。”
她自己的大衣都还好好的放在衣柜里,随便掸了掸就能穿了,换下了满是‘药’味的内衬,她神清气爽的下了楼,正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刚放下一碗面,用围兜擦着手退后两步,抬头看到她,连忙‘露’出一脸笑:“东家小姐,我婆婆担心您饿着,叫我给您做了碗面,您尝尝合不合胃口,您放心,这些都是新鲜的食材,我男人刚带回来的,干净。”
她的笑容带着点讨好,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味道,黎嘉骏愣了一下,下了楼坐在桌边,竟也有点手足无措,她搅了一筷子吹了吹,还没吃就闻到淡淡的面香‘混’着蔬菜的香气钻入鼻尖,吃了一口,她点了点头边嚼边笑:“唔!很好吃,谢谢啊!”
那‘妇’‘女’很高兴:“小姐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她连连说着,看向冯阿侃,冯阿侃使了个眼‘色’,她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其实这面做得一般,油、菜、调料都有点抠,面却下得足,感觉是这‘妇’‘女’习惯给她男人做的量,就是那种干了苦力回来,味道已经是浮云,只要主食够多就可以的感觉。可黎嘉骏毕竟是个姑娘啊,她更希望吃到的是鲜香多菜有点小‘肉’的面。没吃几口她就累了,挑光了菜,喝了几口汤,面却还剩下一大坨,好像越吃越多,可放着又‘浪’费,她望向冯阿侃。
冯阿侃心领神会:“小姐吃不下了?吃不下放着吧,他们会来收拾的!”
“我不想‘浪’费,如果不嫌弃的话,趁热给他们送去ba。”黎嘉骏放下筷子,“我洗个手,劳烦你把面给他们端去,加菜重做或者直接吃都好,等会你带我去见你们东家吧。”
冯阿侃端起了面还不忘拍马屁:“黎三小姐真是善心人,我们东家就说,黎家都是好人!”
“你们东家,是不是姓余啊?”黎嘉骏终于问了。
“是呀,我就猜您一准知道。”
“恩。”想到白天和廉‘玉’聊的话,不知怎么的,她有点不自在。
冯阿侃又招来了一辆黄包车,让黎嘉骏坐上去,他在一边跟着跑,两人去了余家的公馆,却得知余见初下午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说有急事去码头找他。
冯阿侃闻言就哦了一声,似乎是知道说的是哪,想也不想就让黄包车夫回头,黎嘉骏一头雾水,正要问,就听他说:“黎小姐,看来晚上余少爷不会回来了,要不我先送您回去,明儿一早来接您?”
黎嘉骏却觉得自己好像联系起了什么,问:“余见初去码头做的事情,是不是和我二哥参与的那个什么迁厂委员会有关系?”
冯阿侃一脸震惊:“黎小姐您太聪明了,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不瞒您说,余少前阵子一直在忙活那些事儿,那些人说迁厂就迁厂,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吗?码头搬运谁来?护送谁来?各路牛鬼蛇神那么多关系谁处理?资源委员会名头是大,那走的都是官家路线,这是哪?上海滩!是光把几个当官的打点了就行的吗?亏的咱杜爷爱国,当场拍板全力协助,这不,余少与黎少相熟,自然当仁不让,那些搬运的,护船的,上下打点的,全都有。”
他一边跑一边说,没一会儿就开始气喘,黎嘉骏连忙摆手:“诶你歇歇吧别急着说,他在哪个码头,我去看看呗。”
冯阿侃这一口气噶的就卡住了:“啊咳咳咳,不成不成,那可危险啊!本来还有国·军护着,现在国·军都已经被压得抬不起头了,去搬货的那可都是签了投名状的,人家飞机大晚上的都会来炸,一颗炮弹下来就什么都没了啊!”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成不成,这我铁定不会带您去的。”
“那哪个码头,我自己去吧。”
冯阿侃干脆不说话了,他不说话,脸就狰狞狰狞的,和他东家一个模样。
黎嘉骏也就笑笑不说话,心底里不以为然,她很想看看二哥到底在做些什么,让廉‘玉’那般高评价,甚至动用了海军和招商局的船,可见此举规模宏大,作为一个有爱的妹妹,怎么可以对这些一点都不了解。
至于所谓的危险,其实上过战场,她心里也清楚,怕是没用的,死这个词不是你想躲就能躲过的,畏战不是活命的途径,在二线都能和日军拼上刺刀拼到团灭,现在走在路上都可能被一颗流弹‘射’死,如果因此不做想做的事情,她起码还有八年要裹足不前。
那就明天再说吧。
她回了家,既是在廉‘玉’家已经睡过一觉,可余家离她家并不近,这颠簸一路还是让她身心俱疲,她的窗户正对着后院,随便看了一眼,见后院那些难民住的地方一片静谧漆黑,便不再去多管那些难民怎么样了,也不管‘床’单被褥一层灰,自己打了壶水随便洗漱一下躺下就睡了。
晚上又被防空警报和各种轰炸声惊醒几次,她对此其实已经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迷’瞪了一会儿,又躺下继续睡。到了早上,却还是被一阵哭声惊醒了。
哭声就在后院。
她睁着眼看了天‘花’板许久,叹口气坐起来,随便套了件大衣打开窗户往后院望去,只看到一群‘女’人围成一圈一‘抽’一‘抽’的哭着,没听她们说什么,也看不出个‘花’样来。
没办法,换上衣服,用水壶里已经冷了的水洗了把脸,她漱着口下楼,刚走过楼梯拐角,就和楼下沙发上坐着的人对上了眼。
“……咕咚!”卧槽喝下去了!好冰的水!
她下意识抬手用袖子擦掉了嘴边的水,随即感觉更加窘,对上余见初略带笑意的目光,她尴尬的摆摆手:“额,嗨,一大早的,哦不,好久不见,恩,那个,你怎么来了?”该死早知道昨天不去找廉‘玉’了,现在都不知道如何面对鬼督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不急着打打打吧,打打打要下周一发→_→
关于迁厂委员会
这个我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提到,所以在这儿先说一嘴巴
淞沪会战爆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抗战保留工业的种子,就在淞沪会战期间,沿海地区总共运走了三十二万吨机械,全部从武汉转运到了西南。
西南地区当时的工业情况落后到可以说没工业,而就是这些转运过去的机械留下了火种,也让重庆等地成为了至今以来都极为重要的重工业基地,可见那一事件对未来的发展有多深远
同时还有各类研究所,大学的迁移也在同时进行
大迁移的时候,日军动用各种办法阻挠,最多的就是轰炸,从炸码头到炸船,无所不用其极。
据当事人的说法,当时码头上劳工排着队搬运物资,一颗炸弹下来,很多人就被炸死了,后面的人二话没有,上去扛起带血的包裹,继续搬。
可见当时搬运时的牺牲多频繁,以及当时的人多勇敢。
而船呢?据表述,往往上海出发了几十艘船,到了武汉,只剩下零零星星几艘了,其他都在途中被炸沉,这些船里‘私’人公司的船,有海军的船,有招商局的船,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阶层动员的运动。
想想敦刻尔克大撤退时,丘吉尔动员全英国大小渔船去接人,好像很了不起一样,但我们国家其实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诶。
那些大老板平时喝着小酒唱着小曲儿钱就大把大把的来,图什么冒着一秒钟就会破产的危险把东西运到后方去?
而就算成功运到武汉,所要面临的最大危险,才刚刚开始,这个下次再说→_→
ps: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小段子好看→_→
………………………………以后光拿小段子出书单独出一本你们买不买买不买买不买!
然而才不出呢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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