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妄想他当一个好人(1 / 1)

景琳问道:“我能去看看屠墨初吗?”她的嗓音清甜,带着些鼻音,多了几分别样的软。

孟嘉莉暗恨,心想,天知道那个继兄会不会死,万一被传染也变成了疯狗,逮着谁咬谁怎么办?她和妈妈不敢去看,景琳来得正好。

孟嘉莉侧开身子,让景琳进来,她与谭梦娴对视一眼,母女二人都没有吭声,看着景琳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景琳轻轻敲了敲门,“屠墨初,你还好吗?”

双眼空洞无神的屠墨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你来干什么?”

景琳压抑着哭腔,“你受伤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屠墨初低声回道:“你走吧,我没事。”

景琳既担忧又难过,怎么也不肯走。屠墨初知道她还在外面,谭梦娴母女肯定也在。

屠墨初看向墙脚报废的假肢,闭了闭眼。因为刚好伤到小腿,那些人第一眼看到的是他那独特的假肢,而不是狰狞的伤口。这个房间如今就像一间囚笼,失去了假腿,他连靠自己走出去都做不到。

“屠墨初。”景琳声音轻柔,她贴在门边唤着他的名字,其余什么也说不出来。

屠墨初不需要她的可怜。他与景琳分别一年,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他学会了打球、打牌、坚持练拳击,他多希望再见到景琳的时,他是正常健康的模样。他渴望成为一个正常强大的男人,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一个靠同情亲近她的残废。可假肢一旦坏掉,他瞬间被打回原形,竟然连从地上爬起来都那么吃力。

屠墨初知道再待下去,等到的肯定是屠奕谦回来带他去检查。他不想那样,这么多年,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再看过他的残肢。

屠墨初拨通手机,“臣凯,假肢坏了,过来接我。”

屠墨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挪到床边,把许久未用过的轮椅拉出来。这是十四五岁时屠奕谦给他买的轮椅,远远没有后来他单独住公寓时的轮椅高级好用。他靠着手臂力量,轻易地坐了上去。

屠墨初拉过一条毯子盖在腿上。他驱动着轮椅,把角落的假肢收到储物箱里锁好。

做完这一切,他还有双手沾着野狗的血。

屠墨初眉眼低垂,拿起房间的水壶,里面水的很烫,是谭梦娴为了表示“关心”烧的开水。他没有时间等待它完全冷却,景琳已经在他房间外站了太久。他倒在杯子里,水顺着他手指流下来,他轻轻颤抖,一言不发,把手洗得干干净净。

他收拾好,然后去开门。

静静等待景琳没想到面前这扇门会突然打开,眼里还带着晶莹的泪水,像清晨树叶上的露珠。

屠墨初脸色苍白,他看了景琳一眼,“你回家吧,我没事。”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谭梦娴意外于屠墨初会出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孟嘉莉的反应就直接多了,她早就知道继兄没有小腿,可是以往每次见他,他都戴着假肢,和正常人没有区别。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屠墨初坐在轮椅上,清清楚楚地认知到他是个残废。然而这个残废却是个狠角色,分外不好相处,她至今记得那条野狗脑浆迸裂的凄惨模样,以至于不敢出言讥讽屠墨初。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屠墨初没看任何人,推动着轮椅过去开门。轮椅的扶手之上,他手指修长有力,掌心隐藏着没人看到的红肿。

门外正是臣凯。臣凯穿着白大褂,气喘吁吁,他一接到电话便开车赶来,然后一路跑上楼。

屠墨初颔首示意,臣凯上前推着他离开。

谭梦娴母女一直没开口,他来的时候引得一家人的静默,走的时候也让氛围格外沉寂,像是这个家的匆匆过客。

出任务的屠奕谦此时还没来得及回来,而屠墨初早已不是幼年那个依靠父亲的孩子,他有能力安排好后路,挺直脊背离开小区。

景琳擦了擦眼泪,无言地跟在他们身后。

臣凯诧异回头,对于屠墨初的私事,作为医生的他不便干涉,不过这小姑娘太过漂亮,让人难以忽视。既然他的主顾、脾气一向很差的屠墨初没有赶她走,臣医生也只好视而不见。

搬着屠墨初的轮椅下楼是件极为困难的事,何况臣凯是个文人,一米八多的屠墨初也并不瘦弱。

老小区没有安装电梯,下到二楼,臣凯实在没了力气,手一抖,轮椅向下滚。臣凯吓得心头一跳,却见屠墨初一只手抓住了栏杆,稳住了自己和轮椅。

然而屠墨初的神情非但没有庆幸,却突然沉下,因为这个动作,他盖住腿上毯子往下滑。几乎是刹那间,他选择松开握住栏杆,宁愿摔下去,也要护住那层毯子,不想露出空荡荡的裤腿。

香气袭来,一双纤细的小手扯住毯子往上拉,好好盖住他的腿。

屠墨初抬头,对上少女那双哭红的眼睛。她抿着嘴唇,努力想帮着臣医生把轮椅扶正。

屠墨初握住她纤细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轮椅上移开。

臣凯轻轻叹口气,认命地给使出吃奶的劲儿帮这位爷下楼。

臣凯协助安装人员给屠墨初把新的假肢装好,夜色也在悄然降临。这两年屠墨初长身体,残肢的数据更新得勤,假肢不合适会立刻更换,作为屠墨初的主治医师,臣凯对他的情况很了解。

一行人忙碌到晚上,不知不觉城市的霓虹已然亮起。

屠墨初装完假肢,臣凯这才松了口气,然而臣医生还是忍不住数落道:“你干什么了?假肢都可以坏。”

屠墨初的假肢仿真防水、足够坚固,是目前国内最高水平的假肢,竟会坏到不能行走……

“杀了条野狗。”

臣凯瞠目结舌,乍一听以为他在开玩笑,“什、什么?”他反应过来,急忙说道:“我给你检查下身体。”

屠墨初拂开他的手,走下病床,“没被咬到别的地方。”他也觉得可笑又讽刺,竟然是因为假肢,让他免于伤害。

臣凯提醒道:“她还在外面等着呢。”也不知道这混账小子是何用意,竟让那小姑娘一路跟着来了。

屠墨初低低应了一声,他知道。

他推开门,秋夜微凉。景琳规规矩矩坐在医院走廊的陪护椅上,一见他出来,大眼睛紧张地盯着他看。

屠墨初走过去,问她,“冷不冷?”

景琳摇摇头,她害怕那个结果,却还是颤抖着声音问了,“你没事吧?”

屠墨初淡淡回道:“没事。”

景琳张了张嘴,今天发生的事,颠覆了她多少年来的认知。人情冷暖,屠墨初早已看得通透,唯独她过得纯真快乐,妄想他当一个好人。可是人人这样对他,他又有什么理由当一个好人呢?

孩子们的父母都担心着自家的宝贝,就连林芳菲,也因为亲生儿子遇险吓晕过去。

景琳不仅难过,更觉得羞愧。小时候看到的世界无比美好,世间的残酷却迫使着少年少女们成长。

天色晚了,景琳出门前告诉过景振昊会晚点回去,不过此时从医院回家的出租车并不容易打到。

屠墨初没开他的车,也没提出让臣凯送。他就这样带着景琳往前走。

夜风轻拂。屠墨初的话向来不多,如果没人跟他聊天,他能自己安安静静待一整天。

皓月当空,景琳慢慢跟着他的步伐,眼尾的一抹红还没消散。她越想越难过,如果没有再见到屠墨初,她是不是就已经把他弄丢在过去的岁月里了?

有些事情,无关懵懂的爱情,却依旧让人珍惜。

景琳左看右看,看到一个卖氢气球的老人,“你等等我。”

屠墨初停下脚步,看她小跑过去,冲那老人比比划划,老人给她拿了一个气球。她牵着它,又一路小跑回来。

旁边有孩子看着她手里的气球满脸羡慕。景琳望向屠墨初,说话时带着独有的软糯,“你伸一下手。”

屠墨初拳头握紧,伸出兜里的左手,没让她发现掌心还没褪去的红肿。

景琳把气球捆在他的手腕上,打了个结。气球在他们之前飘来飘去,有些幼稚可笑。

屠墨初却没把它解下来。气球晃晃悠悠飞在空中,像她指尖不经意间的触碰。他的自尊压不过渴望,所以如今她才会站在他的面前。

屠墨初低声问道:“怎么了?”

景琳认真回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你一年前离开家,是不是很难过?”

屠墨初静静地凝望着她。少女忐忑地露了一个笑容,在月色下极美,安静等着他的回答。那一瞬他褪去了一年来的张狂浮夸,竟有些心酸滋味。

“没有。”他本来就坏,哪来的难过,只是想走就走了。

“我小时候差点走丢过一次,我妈妈就在我手上绑了一个氢气球,她说这样就能一眼看到我把我找回来了。屠墨初,对不起之前没能找到你,请你原谅我。”

屠墨初的目光专注地凝视在她的身上。

秋夜微凉,她穿着一件长袖单衣,被风吹得有些瑟缩,不过她的笑容明媚,似乎可以驱散冷意。她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给你打一下,原谅我好不好?”

就像是小时候他恼怒于她总是过界,她怯生生地问,给你打一下,原谅我好不好?

风声入耳,屠墨初的心骤然软成一团。她有什么错呢,一直以来,都是他对她不好,所以她连自己喜欢她都觉得诧异。他回来也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然动情。

她没变,是他更坏了。他更想直接握住这只手,本来让她跟来,就是该握住的,可是他到底没有。他绝望地想,他完了,竟然更喜欢她了。

屠墨初最后只是轻声说道:“回家了。”

无数阴谋诡计都没有用,抵不过她真实的近在眼前的笑容。原来有人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他。

回家的最后一班公交如约而至,景琳头一次在车上睡得这样安心。

这条路的路灯微暗,树影遮不住月光,外面有一家老唱片店,放着旧时的歌曲,似乎带着穿越岁月的力量。

屠墨初坐在她身边,侧头看向她的睡颜,她长睫低垂,毫无防备地熟睡。他心中悲哀酸楚,却又无比庆幸还没来得及真正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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