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珊回到宿舍,谭曦连忙起身,“你回来啦?”
这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很晚的,谭曦还帮她留着门,另一个舍友杨月秋已经睡了。
谭曦压低声音问道:“唐诗诗呢?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她有些担忧,这时候都没睡,显然是在等云珊和唐诗诗。
云珊愣了一下,摇摇头,也轻声回她,“谢谢你。”
谭曦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她和杨月秋排斥云珊和唐诗诗,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云珊虽然大多时候不爱说话、不喜与人交际,却是个好姑娘。唐诗诗虽然大大咧咧,人也很不错。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界限一旦划开,后面想要融洽沟通就变得很难了。谭曦知道杨月秋心思重,所以相处起来总是有所提防,她心里其实特别羡慕云珊和唐诗诗的关系。
云珊在车上已经与唐诗诗简单聊过,唐诗诗说她会马上回来。果然没过多久她也回来了,两个人有很多话要说,怕吵醒其他人,加上太晚了,只好先睡下。
第二天早上唐诗诗实在藏不住心事,拉过云珊,急切地问道:“珊珊,昨天带走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云珊没打算瞒她,“是陌卓意。”
唐诗诗目瞪口呆,她骗了自己一晚上,只是长得像而已,长的像……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催眠成功,嘤嘤嘤,结果还真是那个陌总啊。
唐诗诗在片场见过陌卓意一次,陌卓意对付谢雨涵那一出,在小圈子里面流传,让人忍不住称赞一声痛快。
陌少被传得神乎其神,年轻多金,有钱有势,简直是身在云端的男人。然而昨晚那个神坛上的男人,气质乖张狠戾,危险得让人心尖发颤。
唐诗诗不知道该赞叹,哇,珊珊太厉害了,这种级别的大佬都认识;还是该叹息,珊珊你也太惨了,那个男人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
看看现在的谢雨涵,好几个月都没有拍戏了。关键的是,那个男人还间接地把珊珊表弟的手给弄脱臼了啊!
那个少年好歹礼貌地喊自己一声诗诗姐,她有些心疼。唐诗诗纠结了一节课,决定把邓煜受伤的事情告诉云珊。
云珊的脸色当即变了,她昨晚不清醒,只知道邓煜来过,却不知道他还受伤了,手腕脱臼很快能正回来,但痛上几天在所难免。
“他不让我说,昨天也是很晚才回学校的。”唐诗诗安慰道:“珊珊你别急,医生说过两天就好了。”
云珊不可能不急,这是她当亲弟弟一般看待的少年,更何况还是她上辈子为数不多的温暖。
下一节表演课她直接请了假,洪波的课,本来不太好请。不过云珊脸上的焦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洪波眉头皱起,还是答应了,“行吧。”他平时虽然严苛,作风也很迷,却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故意刁难学生。
一条街的距离,云珊很快来到M大,这时刚好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的人不算很多。然而云珊长了张回头率百分百的脸,总是有人悄悄地看她,越看越觉得眼熟。
云珊知道邓煜报了计算机专业,却不知道他具体分到哪个班级,那时她已经和舅舅一家人断了联系,如今只好一路问过去。
邓煜在大一新生中挺有名的。计算系A班班长,成绩优秀,长得帅气,打球也厉害。她接连问了几个人,还真有人给她指了路。
云珊心中有愧,急于确认他的身体情况,到底还是她没有照顾好他,让他受到了波及。
邓煜在上编程的理论课,他学习认真,只不过右手受伤了没法做笔记。老师讲完理论内容,让他们自己温习下之后的内容。
大学里一个宿舍的都会坐在一起,邓煜的舍友们正在打游戏。
三个人组队打得激烈,旁边的人一脸震惊地推了推王威,“威威,快,抬头。”
王威低吼道:“别推了,再推就死了。”
“不是,你抬个头,外面那个是不是你女神?”
王威以为他们在骗自己,“你脑袋抽风啊,我女神怎么会来咱们学校。”
他的脑袋上被人一拍,“真的特别像,你快看看,长得好正。”
王威玩得正嗨,被打扰立刻火了,他怒气冲冲地抬头望过去,看见教室外的少女时,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立刻变了,不知道脸红没红,他的皮肤黑,红了也看不出来。
手机里的游戏还在继续,不过王威没心情管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原……原来是真……真的啊。”
班里好几个人都看到了云珊,她长得美,传媒学院本来就出美人,计算机大多是工科男,哪能扛得住这样惊艳的美色。
关注娱乐圈的觉得云珊眼熟,不关注的只觉得长得真好看。越来越多人看她,云珊意识到不妥。然而邓煜自小就倔,他小时候跟别人打架,回来腿上一条长口子都不说,还是外婆最后发现的。
云珊怕他还有别的伤。她心里焦急,却也知道邓煜这会儿上课不方便出来。
教学楼里有很多供自习的教室,她打算在附近等邓煜他们下课再说。
一群男生吵吵嚷嚷,邓煜顺着他们小声议论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云珊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去隔壁教室了。
邓煜不由一怔,神色不明。
身边的人还在讨论,“是隔壁Y大的吧,长得真好看,可惜离得有点远。”
计算机系为数不多的女生也很激动,“她演《素衣莫起风尘叹》的墨缘啊!等几天就要上映了,天呐,我第一次离明星这么近。”
“不知道她来找谁的?”
王威游戏玩不下去了,舍友们知道他是个痴汉,怂恿道:“翘课啊,去勾搭女神,为了爱,没有什么不值得。”
此话一出,引来一小片哄笑声。
老师没看见云珊,云珊只待了一小会儿就走了,他板书完回过头,发现教室里议论纷纷。老师的脾气很好,“安静点,还在上课呢,书看完了吗?待会儿提问。”
王威下定决心,一咬牙刚准备跑,前排的邓煜就举起手来,“老师,我肚子不太舒服,可以请假吗?”
邓煜是班长,老师不认得班上每一个学生,但是知道他,“可以。”
邓煜走出教室,他面无表情,转弯就去隔壁了。
王威一脸问号。一众舍友也很疑惑,“那边不是洗手间,也不能下楼,是刚刚那个妹子进的教室吧?”
“难道班长请假是去追妹子了?”
王威怒了,“卧槽,我就说他上次为什么要撕我海报,都别拦着我,我要去打死他。”
“威威,加油!看好你啊。”
王威不敢明目张胆地请假,“待会儿我从后门摸出去。”
“出息!”
邓煜站在隔壁教室门口,云珊低头在刷微博,《素衣莫起风尘叹》在宣传期,必要的转发她也要做好。
自习教室人不多,零零散散坐着四五个人,几个学生都在偷偷打量云珊。
邓煜心想,她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明明安静内敛,却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看了一会儿,云珊似有所感,抬起头,刚好看见少年清俊的身影站在门边。
云珊轻手轻脚起身,走了出去。
邓煜沉默着,带她下楼去来到湖边。周围种着杨柳,柳树一半依旧深绿,一半染上浅黄。湖水在阳光下荡漾着潋滟水波。
这是云珊离家以后,姐弟两个第一次见面。
云珊心怀愧疚,她不善言辞,心里再急也表达不出来,她还记着邓煜不太待见她,总是嫌她烦,这时候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邓煜率先问道:“你来干什么?”他此时的神色冷静自持,和昨晚那个要去和陌卓意拼命的人完全对不上号,好在云珊也没见到他那副模样。
云珊轻声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不关你的事。”
这句话极为冷漠,云珊眨了眨眼睛,心里闷闷地痛,哪怕有些伤口结了痂,一戳还是会生疼。她好想外婆,她不想没有家。
然而她作为姐姐,总不能在邓煜面前将显露这些情绪,她只能忍耐着道歉,“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邓煜别扭地说道。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很伤人,云珊伤心的神情他不是看不懂,然而他们的相处模式早就如此,一时半会儿也纠正不过来。
“昨晚上那个人……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人,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邓煜这话有点问得太过私人,他刚说出口,随即就意识到不妥,又加了一句想找补回来,“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我听说你们娱乐圈的事情很复杂。”
云珊点点头,她最怕的就是邓煜被牵连到陌卓意的事情里。邓煜像只倔强的小野兽,陌卓意则是冷漠端着枪的猎人,邓煜若是惹了他,陌卓意开枪时都不会犹豫一下。
“我知道了。你的手还疼吗?”云珊细细打量着他,邓煜没有外伤,她记忆里陌卓意似乎也没来得及做什么,看来真的只是脱臼。
邓煜手指活动了下,“不痛了。”
两个人彼此沉默了片刻,云珊想问他家里的事,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她说道:“你要好好的。外婆那边……我们都不在,如果她身体……”
邓煜懂她的意思,“我跟我爸说了,奶奶有什么事他会通知我的。”他看着云珊,明明她是姐姐,此时却比他娇小得多,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我也会通知你。”邓煜承诺。
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童年时他欺负她的那种恶劣。他仿佛一下成熟了很多,褪去了幼稚张扬的少年性格,变得沉稳起来。记忆里那个和邓煊一起欺负她,最后又挠挠头独自着急的小男孩,长大了。
云珊不太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导致他如今的变化,她有些无措,只能连连给他道谢。
邓煜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你回去上课吧。”
云珊本来也不擅长与人交谈,他既然让她走,她犹疑一下,点点头。
“邓煜。”她想了想又回过头,喊人时的声音软软糯糯,“你好好休息,要是不舒服就去医院做检查,或者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
邓煜没有应,隔着一座桥望着她的背影。少女纤细窈窕,成了最美的风景。
这一年她二十岁,他也十八了。大家都是成年人。
邓煜把手搭在栏杆上,手腕依旧隐隐作痛。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她,为什么没来送他上大学,为什么最后连个电话都没打来,为什么真的能走得这么干脆,她不是最怯弱最不舍的吗?
他想了许多,等到下课铃声响起,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湖边站了许久。
那些问题有什么意义呢?最敏感的人,往往也是最无情的。最柔软的人,往往有世上最坚定的心。云珊决定不要了,就再也不会回头捡起来。谁都不会是那个例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