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眼看到，宋予心惊，她是学医的，对于这样的伤痕是再了解不过的。这是虐打的痕迹，单从皮肉上看是用手拧出来的伤痕。
刚才有围巾遮着看不出，现在摘下围巾，一眼就可以看到。
宋予看了一眼江云琛，江云琛跟着她所示意的目光看向了江云扬的脖子，他的眼神微沉，宋予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谁打的你？”江云琛也看出了这是虐打的痕迹，问江云扬的话很很脆，直接问他是谁打的他。
江云扬一听到“打”这个字就缩了缩脖子，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江云琛：“没人打我啊。”
“小小年纪就撒谎，还指望投靠我？”江云琛的脸色冷却了下来，“说。”
江云扬扭头看向了宋予，怕极了江云琛，宋予伸手将江云扬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让他的脸靠在了她腰腹的位置：“哪有你这么问的？”
江云琛说话太直白，对孩子亦是如此。江云扬原本就战战兢兢的，哪里还听得这种话？
宋予之前在医院实习时也遇到过几个被家暴的孩子，一般这种孩子都比较胆小，很怕同人接触，心底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阴影。江云扬不同，他在被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之前一直都是开朗乐观的样子，也喜欢同人说话，这一点很奇怪。
“云扬，你告诉我，是谁打得你？”其实宋予和江云琛已经心知肚明，知道打他的无非就是纪朵。
江儒声对自己这个小孙子宠地不行，怎么可能会打他？
“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没人打我呀。”江云扬朗盛道。
江云琛的目光仍停留在江云扬的脖颈上，沉默了几秒看向宋予：“他撒谎的本事跟你不相上下。”
江云琛曾经多次说过她不会撒谎，这一次又怼了江云扬，又讽刺了宋予。
宋予没理会，低头仔细查看江云琛的伤痕，她拉起他的袖子。江云扬的手臂上也都是红痕，她看的心底酸痛，帮他拢好了袖子。
“是不是妈妈打你的？”宋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不吓到孩子。
江云扬一听，眼眶立刻就红了，到底是孩子，眼泪一下子就滚下来了：“我不要回去！不要送我回去！”
江云扬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抱住了宋予的腰：“嫂子你不要让我哥把我送走，我保证会好好写寒假作业的！”
宋予看着他的样子觉得鼻酸，但是听到“寒假作业”时又觉得可气又好笑。
她伸手抚着他的后脑勺：“没事没事，三天后你再跟我们一起回南城。”
江云琛对于宋予擅做主张的话略有不满，宋予却根本不管，一面安慰着江云扬，一边耐心询问他来龙去脉。全程只有江云琛一个人动了筷子，江云扬是在高铁站已经吃饱了，宋予是看着江云扬如此半点胃口都没了。“你妈妈是只打过你这一次，还是经常打你？”宋予询问着惊魂未定的江云扬。
江云扬喝着水，一边抽噎一边回答：“经……经常。”
“为什么打你？你爷爷打你吗？”
江云琛一直都保持着沉默，但是宋予知道他肯定是在认真听着他们说话的，他就是拉不下面子，其实他心底还是关心江云扬的，就从最开始时那个眼神，宋予就感觉到了。
“妈妈每次喝了酒就打我。爷爷不知道的。”江云扬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响，“嫂子，你以后千万别打你的小孩好吗？如果你打他，我作为叔叔就把他带走。”
“……”江家这两兄弟的思维都让宋予折服。他们说的话永远都出人意料之外。
宋予抬头看了一眼江云琛：“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家暴不是小事，江云扬还是未成年人，哪怕纪朵是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江云扬回到纪朵身边了。
“与我无关。”江云琛是铁了心同江家人撇开关系，宋予听到之后心有郁结，刚想说什么就被江云扬抢了话。
“哥，我当然跟你有关了！你是我哥！”
“你喊得再大声，也没用。”江云琛对于江云扬明朗的声音很不喜欢，觉得他闹腾。
江云扬本来刚刚憋了哭了，闻言立刻又抽噎了起来：“嫂子你是不是怀孕了？我哥有了自己的小孩就不要我了！”
宋予越来越相信纪朵是根本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的了，江云扬懂得太多了，他用小孩子的思维参与着成人世界，之前她觉得江云扬早熟却找不到原因，现在找到了。
是家庭环境让这个孩子变得早熟，经常挨打，他只能够早早长大才可以保护自己，比如这一次他从南城逃来宁城找江云琛，就是在自我保护。
江云琛放下了筷子，宋予看他好像也没有太大的胃口：“我没有自己的小孩，我也不会要你。”
“哇！”江云扬一听立刻就哭了起来，浑身都在抽动。
这一顿饭最后以江云扬的痛苦草草结束，宋予面对这两兄弟都觉得头疼了。
*
回到酒店之后江云扬大抵是太累了，一碰到床就睡着了，一个小小的身体霸占了一整张kingsize的大床。宋予帮江云扬盖好了被子之后从房间内走到了客厅里，看到江云琛正在抽烟，整个客厅里都是浓郁的烟草味儿。
宋予的目光越过袅袅烟雾，看向江云琛轮廓分明的侧脸：“原来有些人说戒烟只是说说的。”
“就一根。”江云琛见宋予出来了，竟将吸了半根的烟在烟灰缸里掐灭，动作利索，没有半点犹豫，像是偷吃米的老鼠被猫瞧见了。
烟蒂在盛着一点薄水的烟灰缸里面发出了滋滋**的声音，烟灰从水里迸溅出来，江云琛在她面前毁尸灭迹。
“睡着了？”
“恩。”宋予颔首，“你打算怎么办？”
“那是江家的事情，等回到南城，交到江儒声手里。他不会打他最疼的孙子。”江云琛的口气冷漠，宋予知道他不是说说的。
她拧眉：“你这是送羊入户口。纪朵以后一定还会打他的。”
“他是你儿子？这么关心？”江云琛讽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