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里溪道:“二位说的虽有道理,可如今之势我心难安呐!”
医死人道:“将军的心情在下也并非不能理解,只是眼下已是紧要关头,将军身为卫军头领,可千万要把握得住,一旦操之过急,难免遗漏了什么,给敌人可乘之机。”
游里溪叹气,医死人说的道理他也不是不知道,可事关重大,他实在难以安然不动。
医死人皱眉沉思了稍许,道:“依我看将军还是再去审审蛇影,从他的嘴里或许能敲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来。”
游里溪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应声道:“也好,两位若有什么良策可千万要告诉我。”
仇煞和医死人答应了,游里溪才赶去囚车那边。
游里溪刚走,仇煞道:“你支开他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医死人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他还太年轻,做事不够沉稳,然他去审审蛇影,能够消磨时间,省的他胡思乱想,忙中出错。”
仇煞看着医死人,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医死人道:“我对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信,所以,对我主南天子的能力更是绝对信任。何况,暗中还有个巫门第一世家的家主玄穹,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在如此严密的防范之下刺杀南天子。”
仇煞道:“换言之,如果南天子真的遇刺,百越顷刻之间就会陷入战火之中,三千城池不过是秋后的黄叶,而来犯之敌是卷起的狂风。”
医死人道:“这样的事情是绝不可能的,就算是战神蚩尤,就算是崇伯君也绝没有这样的力量。”
仇煞道:“不错,若真有这样的本事,也轮不到我等来跟他勾心斗角了。”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都选择了沉默,大帐之中分明还有人,却静得使人害怕,就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变得格外的吵,账外的两个卫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大冬天的,硬是无故出了一身虚汗。
太阳已经落山,南天子还站在丽水河边,手里握着一把河沙,望着丽水来的方向。问旁边的侍卫道:“明日,你可准备好赴死了吗?”
侍卫道:“属下自入南天子卫军起,早已忘了何为生死。”他的双眸坚韧无比,没有半点的迟疑或者畏惧。
南天子的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道:“嗯,我跟你一样,自入了药山,早已忘了何为生死。”
侍卫道:“殿下不会死的;南天子卫军此行千余人,只要有一个还活着,殿下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南天子点了点头,道:“嗯,我相信你们,回去吧。”
南天子回到营帐,仇煞和医死人还在。两人见礼,南天子道:“有什么事吗?”
仇煞上前一步,作揖道:“殿下可看见今天日落后的天色了吗?”
南天子道:“看见了。夜色苍苍,苍茫的夜色中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吃人的野兽,只是它们谁也不敢先露出獠牙,因为它们都怕,怕本王挖好了灶,架好了锅等他们跳进来。”
仇煞道:“殿下的意思是?”
南天子道:“锅都已经架好了,哪有不做饭的道理;肉不会自己跑来,想吃鸡鸭鱼肉还得自己去抓。”
仇煞稍作沉默,道:“属下明白了。”
医死人接话道:“属下还有一事要请示殿下。”
南天子知道,若不是天大的事情,医死人是绝不会以这个态度跟他请示的,慎重的点了点头,道:“你且说说看。”
医死人道:“属下练出一种新的蛊虫,若有合适的时机也想拿来试试。”
医死人的蛊虫,一向是其毒无比,沾上零星半点都有可能丧命;加上他又以如此这般的态度请示,让南天子心怀不安,问他道:“若是无辜之人中了蛊毒,有得治吗?”
医死人回答道:“虽有解药,但此蛊毒性甚烈,平常人中了蛊,片刻即死,治无可治。”
南天子犹豫了很一会,叹气道:“需谨慎些,不要伤了无辜百姓。”
能够得到南天子的准允,对医死人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连忙应承道:“属下谨遵君命。”
南天子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本不应该答应医死人的,蛊虫一旦沾了血腥,医死人要想完全控制也不容易。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不答应,走到了这里,已经到了决定生死之时;若非知道非生即死,医死人也不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请求。
这一夜依旧平静,平静的山野间听不见虫鸣鸟叫,只有冷风嗖嗖的吹过,带走一些灰尘和呼出的气息。
东方露出一点鱼肚白的时候,南天子行营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启程了。
新的启程,南天子弃车骑马。即便游里溪等人都坚决反对,也没有使他改变心意。
南天子有他自己的考虑,他和余亦生都是敌人的目标,两个人在一起正好让对方如意;但是如果南天子骑马的话,对方必然首先要对付他,车里的余亦生就是安全的。
马车里的余亦生还睡得很香,奶娘和两名侍女陪在他的身边;原先温柔美丽的侍女已经换上了劲装,手握快刀。红妆依旧在,只是似水柔情都化作了巾帼眉眼。
奶娘轻轻的摇晃着摇篮,小声给他唱摇篮曲,哄着不要他在这时候醒来。
奶的手里持有一株常开花,虽然有些黯淡了,但确也是巫女的象征。
侍女看了一眼,问她道:“奶娘也是巫女?”
奶娘轻轻点头,双手握着常开花放在胸前,闭上眼睛祈祷。然后才开口道:“年轻的时候也曾梦想要做一个夫人霓华衣一样的巫女,嫁给家主一样的男子;只是我的出身和悟性都不太好,二十岁的时候才练出一株常开花;后来遇见我的丈夫,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没有再修炼了。”
侍女看着奶娘,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从五莲峰出来之后,奶娘很少笑,心里似乎藏着很多事情。
现在,已经到了不能不问的时候了,握紧手中的刀,嘴角拉起个还算温柔的笑容,开口道:“我有些事情不大明白,奶娘可否赐教一些。”
奶娘点了点头,道:“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给这孩子当奶娘吧。”
侍女的心绷得更紧了,如果奶娘说出什么不对劲的话来,她会毫不犹豫的出刀砍下她的脑袋。
好在奶娘没有任何不轨的动作,只是脸色变得有些悲伤起来;小半天才说道:“我的大儿子,是大巫师月残刀的门生,参与了九拐十八弯一战。”
侍女心头一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九拐十八弯一战,五莲峰活下来的只有四个人,大巫师月残刀、夫人霓华衣、少主余亦生以及狐妖伊殇,其余的人皆尸骨无存。深感不该多问,自责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奶娘摇头,苦笑道:“没什么。”顿了顿,看一眼侍女,又说道:“听闻夫人奶水不足,我就极力要求要做这孩子的奶娘;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我的孩子死了,此仇不能不报;第二是我的孩子没有完成的任务,为娘的要替他完成。”
侍女颔首以示敬重,道:“真不愧为五莲峰的巫女,小女子敬佩万分。”
奶娘回之以笑意,只是丧子之痛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太大的伤疤,虽然在笑,却丝毫感觉不到她有开心。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南天子一行到了淘金人聚集的地方。
因为知道南天子今天会经过此地,所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先遣的探马刚刚现身,就被个商人打扮的男子叫住,跟他搭话道:“小人叠水城派驻丽水管营水清,请问斥候,南天子还有几时到此地?”
南天子已有吩咐,如果有人询问他的行程就实话实说。斥候告诉水清道:“殿下约午时过半会到此地,一路上不太平,斥本将在前面探路,你这地可有什么生人到来吗?”
水清楞了一下,赶紧回话道:“斥候这可为难小人了,丽水是个生金子的地方,淘金的工人买卖的商旅来往无数,小人每天见到的一大半都是生面孔。”
斥候皱了皱眉,又问道:“这处有多少营房,长官是谁?”
水清答话道:“此地共有二十二处营房,始安和叠水各占一半;长官乃是南天子亲自任命的丽水协防将军。”
这个丽水协防将军斥候知道,虽然是个武职,他本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柔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很擅长与各种人打交道;因为丽水是始安城和叠水城共有,双方常有摩擦,所以南天子才让他来管这里,日常工作就是调和双方的矛盾。
斥候沉思稍许,翻身下马,与水清道:“你带我四处走走。”
水清疑惑道:“斥候不去见将军吗?”
斥候摇头,道:“他应该忙得很,我自己四处看看就好。”斥候神色凝重,手一直紧握着腰间的佩刀。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处。
水清的心也悬着,南天子此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路上几番险些遇刺的消息也早就传遍天下;这样的情况,一旦有什么突发事故,首先要被问责的就是他们这些管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