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市机密事务处的警卫人员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问他旁边的同事几点了。他的同事回答:“半夜三点半。”
“这份工作实在无聊。”
“可不是嘛,周围也没什么人来这个死胡同。”
“除了一个白痴卖花女。”
“你说下午那个吗?”
“好像很单纯,而且,很嫩哦。”
“喂,你恋童癖啊?连十多岁的孩子的都不放过!”
几个人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嘴里边磕着瓜子儿,边说着低俗的话,并无聊地议论着克梅迪报社刊登的一起学校老师性侵儿童的丑闻。
忽然,一个黑影掠过,警卫人员在松懈的状态下似乎谁都没有察觉。随后十几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红玉帝蝎异种从地下室爬了出来,悄悄钻进了他们的裤腿。一名警卫在伸手抓葵花籽儿时,抓到了一个黏糊糊的东西。他拿起来一看,顿时发出了惊恐无比的叫声。
然而这样一个死胡同,却没人能听到里面人的惨叫。
迪文将前一日发生在渡津矿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赛梅莉丝和德塔尔。军队遭袭的事,赛梅莉丝也从当地的军官口中得知了,她异常地愤怒。
这些天德塔尔教授一直在帮助赛梅莉丝恢复,没离开一步。加之德塔尔也曾遭到疑似『深红』成员的艾斯的暗杀,迪文他们便初步排除了德塔尔教授将他们调查13区矿坑这一消息透露给『深红』的可能。
迪文将他们从矿井深处取得的荼冥花交给了教授。
一年之末,深冬之际,正是荼冥开花之时。但此花世间罕见,亦无发现任何药用价值,因此一直被炼金术师们所忽视。
“鬼阴涎是阴寒异物,只有暗曜体质的人能够嗅到其散发的独特气味。用它炼制的药剂可以中和幽冥火中的暗曜属性。幽冥之火极少有人能够操控,因此很少有人会研制这种提取方法。”德塔尔教授将他对荼冥花所知的一切如实说出,但正如他所说,即便是身为皇家药剂师协会的他,也没有研究过提取鬼阴涎并炼制药剂的方法。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希微琳仍很失落。
“但也不必完全绝望。”德塔尔教授补充。
众人听到还有一线机会,眼睛纷纷亮了起来,洗耳恭听。
“一个月前,有位神秘的客人拜访了我,她的炼金技术恐怕不亚于我。”德塔尔教授若有所思道,“否则,她也不会轻易找得到我。”
德塔尔露出钦佩的眼神:“她看上去还很年轻,想不到竟然能破我的『迷踪花阵』找到我。当时我警戒有加,没能与之详谈,但她透露她会在云舒平原呆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还说如果我有空,不妨前去与她交流一些远古传承下来的炼金技术。”
“可云舒平原这么大,来往之人也不少,怎么才能认出她来?”迪文问道。
“她虽然没有留下姓名,但她说过会在平原南部名为『风园』的地方定居一段时间。”德塔尔教授回忆着神秘客人的信息,“她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而且,她有个很好认的特征......”
“什么特征?”
“一头柔顺的青色发丝。”
“主人,您回来了?仪式的第一阶段,已经准备完毕了吗?”
青丝女子和蔼地笑了笑,优雅地踏入了临时搭建的却精致的小木屋,“我说过,你不需要叫我主人,我们是朋友。”
“是的,主......啊不,雾楹小姐。”
小木屋里堆满了书籍,还有很雅致的茶具。雾楹看到桌上沏好的热茶,对她的朋友无奈地笑了笑。
她轻轻地坐了下来,文静恬雅地翻看着面前的书籍,品尝着朋友为她精心沏好的良茶。而她的朋友,就一直趴在书桌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看书的样子。
“怎么了?”雾楹问她。
“雾楹小姐,您是我见过最美丽、最温柔的人类女性。”仆人说道,“我无意打扰您,但就想这样看着您,一直一直。您知道吗?这就是我的幸福。”
“傻丫头。”雾楹笑了笑,放下了茶杯,“你实在是无其他事可做吗?”
“恩,雾楹小姐今天安排的书籍都已经看完了。”
“那,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雾楹小姐请吩咐。”
“请帮我再准备四杯热茶,我们有客人来了。”
......
云舒平原南部的风园,位于一个山崖之下。其背后便是南部的高原。这里气候得天独厚,冬日不冷,夏日不热,适宜很多植物的生长。
经过一番寻找,迪文他们看到了一片美丽的花园。花园后面有一栋小木屋,按照德塔尔教授的描述,这里极有可能便是她的定居之地。
走近那精致典雅的木屋时,迪文他们便被一股独特的清香陶醉,仿佛步入了一片静谧的梦境。
木屋的小门轻盈地被打开了,好像正是为迎接客人。
“您好,请问方便打扰吗?”
迪文他们站在门外,轻声地问道。好像他们嗓门一大,就会破坏这里的静谧。
“客人请便。”
一个甜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众人道谢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木屋——并不是害怕对方有恶意,而是害怕惊扰了梦境般的花园。
当众人进入木屋时,均是惊呆了,露露更是鼓直了双目。
那邀请客人的甜美之音,竟是一只妖精所发出的。而那妖精,也是他们在森林的熟人。只不过『十年』过去,她的装扮和气质完全变了,使得这一切更加突兀。
“雅、雅琪?我没说错吧?”迪文张大嘴巴问道,
那妖精似乎对迪文认识她也颇为吃惊,“您认识我?”
“那可不,难道你忘了,奇瑞,雅琪,莉塔,是你们带我们......”迪文慌慌张张地解释。但霏娅碰了碰他,让他恍然想起,『十年』前与她谋面的并非自己。
但雅琪一听奇瑞和莉塔的名字,全身颤抖不止:“您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露露从霏娅的身后飞了出来,一言不语。
两只妖精十年后的重遇,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和露露一样,雅琪也不敢相信,露露竟然还活着。
霏娅担心雅琪会说漏嘴,让露露又想起那残酷的回忆,她上前一步想和雅琪统一口径,但却被露露抢先了一步。
“雅琪......”露露眼中带着神伤,“十年多了,还好吗?”
原来露露根本没有忘记,那一声简单的问候,道不尽十年沧桑。
同样的,雅琪的眼泪亦是止不住流了下来,终于,两个压抑太久的妖精拥抱在了一起,用彼此的温暖,来慰藉那伤痕累累的内心。
妖精之森的居民大多不幸葬身在那场战乱,雅琪也永远无法忘记那悲伤的曾经。
她发现了受伤的奇瑞,正在原地等待救援,作为曜医身份的雅琪上前救治时,一只巨大的虫人从树上落下。年轻的妖精战士为了掩护雅琪逃走,拼命与虫人搏斗。雅琪不忍离开,但她明白,如果她固执己见,奇瑞将会白白牺牲。
十年了,每每想到奇瑞最后一刻的眼神,雅琪仍会心痛不已。
“哦,对了。”雅琪抹干了眼泪,收回了沉浸往日的悲伤,说道,“雾楹小姐还在里面等待四位。”
未卜先知的雾楹,再一次给了众人神秘感。而这个神秘感对迪文而言,更多的是一种期待。因此,当他进屋以后,看到温文尔雅的雾楹时,竟有种说不清的情感夹杂在心里,以至于他第一句恍惚失言。
“终于见到你了,雾楹。”
雾楹听罢迪文的话,愣了一下,“少侠,我们曾经见过吗?”
“啊,啊不。”迪文摇了摇头,意识到了自己无端的失礼。他从怀里抽出了一捆发丝递给雾楹,算是解释了刚刚的话。
艾加萨不辞而别那天,迪文在他的房里找到了一捆青丝发丝。从那时起,迪文就觉得发丝主人与艾加萨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便一直留在了身边。
“如今,是时候物归原主了。”迪文说道。
雾楹显然也能认出那捆发丝,她接过那捆发丝时,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强烈的颤动早已被迪文所察觉。
半响之后,雾楹才开口:“请问各位今日来访,有何贵干?”
“啊,对了。”迪文这才想起正事,“我的朋友正被冥火灼魂,德塔尔教授说只有从荼冥花中提取鬼阴涎,并炼制为药才能中和冥火。我们从德塔尔教授那里得知,您见多识广,一定能够帮助我们。”
“可我并不认识德塔尔教授。”雾楹毫不关心地悠然品茶,“更何况生命轮回自有天决,我已不再用医术干涉。”
“您......这是什么意思?”迪文不解地问道。
雾楹还是带着温和的微笑,她轻轻抬起眼脸,说:“生命的终结与伊始并非对立的存在,而是一种自然的连续,亦是命运遵循的轨迹。任何试图阻止一个生命的诞生和终止的力量,都是毫无意义的。”
迪文最不喜欢的就是听这些深远而空洞的言论,他也听不明白。因为简单的他只认为,追求眼前的幸福是一个生命的权利,以及美好的体现。
因此他问道雾楹:“难道您要见死不救吗?这并不需要您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但却能救回一个对我们而言无比重要的人。”
“存在几千年的人类和存在了亿万年的宇宙相比,是那么不值一提。对于单一的生命而言,迟了几十年或早了几十年,在浩瀚的时间面前更没有任何意义。”雾楹缓慢地收起了微笑,露出了一丝严肃,“何况人性发展本身就是一个走向自我毁灭的过程,最终都会归于原始混沌,何不坦然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呢?”
“我不如你聪明,也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哑谜。”迪文捏着拳头,忽然放大了音量,“但我知道,我一定要救他,他是我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同伴,只要救回了他,什么都有了意义!”
“反倒是您......”迪文将视线聚集,毫不动摇,“您遗忘了艾加萨一直坚持的信念,您遗忘了司风神女最初的誓言!”
雾楹听到司风神女几个字后,竟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那么轻微,没有人能够发觉。
唯独随其很久时间的雅琪能第一时间察觉,她担忧地说道:“雾楹小姐,您还好吗......”
雾楹伸手打断了雅琪,并顺手做出了送客姿势:“抱歉,您所说的炼金技术我并不具备,还请另谋高明。”
“哼......”迪文无奈而轻蔑地笑了一声,“灰霾笼罩了世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笼罩了人心。”
希微琳见雾楹根本不打算施手相救,她本该绝望。但看见迪文坚定的样子,她也给自己点燃了信心:“正如迪文所说,即便您不施救,我们一样会去寻找救他的方法,直到最后一刻。也许深谙宇宙奥义的您反而不会明白,世间最平凡的感动到底是什么。”
雾楹心尖冰凉,她怎会不懂。艾加萨用寄宿能量,在『黎明』和风曜神魄的引导下,连接了星河世界,强行唤回了本已回归星河的她。但那又怎样?她依然要面对无数的死亡,她最终依然要回归星河。
用悲壮的方式延续出来的寿命,却没有任何价值。
“『我,只想让她明白我坚持的意义,想驱散她眼前的灰霾,让她看见更明亮的世界』。我想,这应该是他想告诉你的话。”迪文说。艾加萨虽然没有让他代为转达给雾楹任何话,甚至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过雾楹。
但迪文却能猜到艾加萨想要留给雾楹的话。
说罢,迪文用眼神示意了下希微琳和霏娅,“既然雾楹小姐无意帮忙,弦柯的事,我们另想它法!”
就在三人转身时,雾楹忽然喊住:“且慢,你们想让我救的人是?”
迪文回头,不可思议中仿佛看见了一丝希望。
“弦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