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岁！”我跪倒在养心殿中，山呼万岁。
武皇高坐在龙椅上，周身灿烂的金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养心殿，顾名思义，是武皇养心修性的地方。这里与外界隔绝，大殿内外机关重重，遍布声、光、气场等多重禁制法阵，防止信息外泄；殿外五百步范围内三层围墙，层层驻扎禁卫军，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休想靠近。
武皇在绝密之处见我，可见对我的重视。只是养心殿中理当清心寡欲，武皇见我却是意欲何为？
“发型很雕。昨天刚修的？”
问话的家伙长着一个硕大的狮子头，略歪着嘴，身上一股浓重的京巴味，我知道他是深得武皇宠信的张趟。
“是前天晚上修的。”我老实回答。
“哦，是了，你是昨天刚到的帝都，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怎么可能想到去修理毛发。”张趟说，“发型很整齐，每个月修理几次？”
“少则三次，多则四五次。”我回答。
“在哪里修的？”张趟摸着自己蓬松的后脑鬃毛，“哪天有时间我去试试。”
“九江梦理。”我回答，“长安城内有三家连锁分店，朱雀街上就有一家。修平头手艺还行，打理长发就不清楚了。”
“九江梦理，很有名气的一家店啊，淮南国待遇不错吗。”张趟点头说道，“淮南第一剑客……你是个跑四方的侠士，不是宅在洞府的苦修，可是，你怎么会不认得太子迁呢？”
“在下真的不认识太子迁。”我无奈摇头。作为淮南王的得力干将，我竟然不认识淮南国太子迁，真的叫人无法相信。
“嘿嘿！”张趟冷笑了两声。
我不能解释，因为怎么解释都是白搭啊！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我伏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半晌，才听得高台上一个清越的声音：“雷剑侠这发型剪得很好……太子迁个性乖张，在淮南国地位已经很高了，可是还想争功名，并且对功名的追求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去年腊月他送太子妃回长安，本将就看出来，他为练功采取了一些非常规手段，练神功不近女色，自身气息大变，应该是比较难闻。再说，雷剑侠是地道的巴西吠勒，追踪野物很敏锐，对人却高度紧张，嗅觉差了点，分辨不了太子迁也在情理之中。”
说话之人就在龙椅旁，显然是武皇的心腹。他全身隐没在金光中，本来看不到身影，也嗅不到任何气息，直到开口说话我才知道他的存在——闻声辨气估计是文成将军李少翁。
巴西吠勒是蜀地巴山的古老犬族，三百年来一直避世隐居，与世隔绝。由于我王炼丹帮助我族渡过了一个大危机，我才出山投靠在淮南王门下报恩。此事原只有我王、苏非和吠勒族六大长老知晓，想不到李少翁竟然清楚我的底细。他当面说破，看来是提醒我别想耍什么花招，一切都逃不过武皇眼线。
“将军分析得对。”龙椅上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朕听王太后说，太子迁六个月没有碰太子妃，而且其中三个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子妃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如愿，才心灰意冷，自请离异。依将军看，太子迁不近女色，可是修仙？”
武皇今年四十四岁，正值壮年，然而听其声音很有些老态龙钟，难怪近两年一直在寻仙问丹求不老。
淮南国太子妃是王太后的孙女，自小宫中长大，宫中术必不陌生。她使出浑身解数如花锦，双手腾那似辘轳，都不能得逞，太子迁练的究竟是什么神功宝典可以想象。这等皇室讳闻、闺房之秘，想到修仙武皇就说得毫无顾忌，可见其求仙之切。
我听到了我不该听到的，是他们相信了我献上的辟谷丹？还是当我已经是个死人不会外泄秘闻？我伏低身形，不敢稍动。
“必定是的。”那清越的声音答道，“淮南王安好道，炼丹术当今大汉无人能及。我的师父西山洞人出海时曾告诫我：论衡道虚，炼丹修真。我想指的就是淮南王安的衡道虚院。
“按一般的道法，凡人身体不经过长时间有效地修炼，是不能够升仙的。我的大师兄李少君修炼有方，活到四百七十岁，看似仙风道骨，然而还是不够，飞升之时肉身不保，灵魂离体无所寄托。后来他托一只仙鹤捎来信息，说是托生在一朵琼花之中。百岁修身难度厄，一粒金丹成至尊……师父说若是能炼丹保清真，我虽然修行不够，亦可全身入仙道。吾皇真龙天子，自是水到渠成。
“雷剑侠献上的丹丸属于辟谷丹，超出西山洞极品人丹一筹，平常使用可辟谷七七四十九天，若是配伍首乌延寿丹，则至少能够延寿十年。从属性、品相分析，淮南王安炼丹已进入金丹期，机缘一到，即可飞升。太子迁只是封国的太子，身份低微，本身资质又有限，要想飞升还不够班，才自斩情根，绝情决意追求速成。本将认为，他这个时候争夺淮南第一剑客名头，必定是为了抢占风头，以增加飞升成功的系数。”
“将军所言极是。”武皇说，“朕虽身为天子，秉承天意治理天下，亦不过一介凡人，终不免一抔黄土。李少君是朕的良师益友，曾传我修身之道，予我黄金食器。朕于嵩山建仙台，收集天下珍材供李少君炼丹。忽然有一天他托梦与我，说是偶得一丹试服后神游遇到太乙真人，追随而去。在梦里，他告诉了我炼金丹心得……仿佛没有说完，可惜我记之不全，实乃平生一大憾事。这些年，我一直在追寻那个梦，李少君却不肯再给半点讯息……可笑那些愚昧的凡夫，总是暗中嘲笑朕的梦。他们指着李少君遗留的肉身说：‘骗子！请皇上不要再相信这些方士！’以为朕会和他们一般见识。不能接受未知事物，真是悲哀。”
“皇上圣明！”
“朕很遗憾，记不清李少君的炼丹秘法……”武皇念念不忘他的金丹梦，“他托生琼花，却不带消息给我，一定是我道行粗浅，入梦不深。对了，文成将军，李少君捎信息给你，有没有提及炼金丹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