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孟谨言夫妇代替爷爷陪黄家父子在都江玩了一天。
宿醉的孟谨行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甫一醒來坐床上抽着烟。他就接到了雷云谣打來的电话。
“昨晚怎么老打不通你的电话呢。”
雷云谣的声音听上去不太高兴。但满肚子陈运來欠账官司的孟谨行。根本沒注意到妻子的情绪。只是很随意地应她:“嗯。沒注意。”
“你怎么回事啊。”雷云谣提高了声音。“昨儿仲部长说这事有难度了。还想跟你在电话里商量一下。你倒好。不來就算了。连电话也不接。”
孟谨行这才回过味來。赶紧掐了烟。在床沿坐正了问:“什么难度。”
雷云谣沒好气地回他:“还不是你树敌太多。人家不待见你老婆。”
孟谨行不喜欢听这话。当即道:“说什么呐。好好儿地把事情讲清楚。”
“还能有什么事。宣传部梅部长说了。调都江日报是沒问題。但这几年编制紧张。只能按聘用的程序走。”
孟谨行一怔。按聘用走的话。哪犯得着费这么大劲。把仲怀义都给找上了。
他思忖着。自己跟梅兰基本沒打过什么交道。第一时间更新也就谈不上什么得罪不得罪。按理人家根本沒必要在这事上拿捏自己。
他道:“是不是你想多了。这种事。梅部长怎么会亲自说这话。”
“她亲口说的难道有假。”雷云谣反问。“仲部长想一次把这事办妥了。所以昨儿把她一起拉到了下湾。结果你连照面都沒打。电话还一直不接。人当场脸色就难看了。饭桌上。又搬出你刚到兰芝那阵的事。说帮过你忙。但你贵人事忙。她这个市委宣传部长竟然到现在还沒能真正认识你。”
孟谨行哂然。“兰芝的确有桩事似乎她出过面。但真正解决靠的是姜天华。更多更快章节请到。而且。找她出面的人是唐浩明。事后唐浩明虽提过要我一起请她吃顿饭。但最后唐浩明不让我去了。我跟她谈不上交集啊。”
“是这样。”雷云谣在那头哑了半天。复又不安地问。“那现在怎么办啊。看这样子。她认为你不把她放眼里啊。就算现在先权宜着走聘用的路子。可以后解决这个身份问題不还得找她么。”
孟谨行知道调动难办不假。但像梅兰这般故意拿大压人。他还真不太感冒。
因而立即沉声说:“实在不行就先聘用。身份问題慢慢解决。”
“你不是开玩笑吧。”雷云谣不高兴了。“人家当官。你也当官。先不说结婚到现在我们分居到现在。就这么个事你都不能办好。你还真把自己当青天大老爷啦。追求两袖清风为国为民。”
孟谨行被她哽得胸口发堵。但想着毕竟是自己私心里想着邬雅沁而沒去下湾。所以还是耐着性子劝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她说这话了。咱只能用时间來消磨误会。等她气消了再办身份的事……”
“嘟……嘟……嘟……”
雷云谣沒让他把话说完。刺耳的忙音打断他的劝解。孟谨行只觉得耳膜像被针连扎了几下。
悻悻地挂上电话。孟谨行起身从包里摸出手机來翻看。果然昨晚雷云谣和仲怀义都打了不少电话。有一个还是葛云状打的。
他想了想。先给仲怀义回了电话。上來就道歉。完了才说陈运來自杀的事。仲怀义本來也有点不悦。听到陈运來出了这么大事。立刻就对孟谨行践约释怀了。还连连让孟谨行安抚好陈运來。
接着。孟谨行又打了葛云状的手机。接电话的是雷卫红。一听他的声音就直接把电话给了葛云状。
与仲怀义不同。葛云状已经知道陈运來出事。打孟谨行电话也主要是为了这个。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陈运來大部分的生意都在申城。陈氏企业资金链一断。他名下的项目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得赶紧想辙啊。”
“眼下有难度。”孟谨行道。“一來他自己的信心建立不起來。二來这么庞大的资金面。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
葛云状道:“我昨晚召集几家银行开过会。他在申城的贷款大概也就在二个亿多点。如果把观山的几个项目都拍卖了。除还银行外。应该还能有剩余的钱让他还都江的银行欠账。”
“事情沒这么简单……”孟谨行把陈运來昨晚说的话和盘托出。“我估计。运河省那边可能会闹得比较凶。”
葛云状沉默良久道:“一定要想办法扶他一把。银行的钱就是国家的钱。先保证这部分的钱不损失是第一要务。至于运河方面。既然都是私人集资。无论对方的背景是什么。先保证陈运來沒事才能真正把后续的钱还上。否则他们闹也沒有用。”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认真起來。他这事……”
葛云状打断他。“我马上去都江找刘书记汇报。听听省上的指示。你那边虽然他还沒有参与任何项目投资。但当初兰芝的投资是你引进的。出了问題估计兰芝那边会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自己要多加注意。”
“我明白。”孟谨行挂了电话。站窗前抽了一支烟。才打齐京生电话。
“为陈运來的事吧。”齐京生接起电话抢在前头问。
“是。”
“这事不好办啊。几个行里都传遍了。昨晚省华夏行还紧急把我们几大行都叫过去开会。说是要立刻启动清偿程序。”
孟谨行猛地一阵咳嗽。“这么做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
“我们也沒办法。如果不尽早把钱追回來。头上的帽子就该不保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齐京生跟他熟悉。说话也直白。“特殊时期。你想让银行托他一把基本不可能。得想其他路子。”
“其他还能有什么路子。”孟谨行略带负气地问。
齐京生被他这么一呛。沉默了数秒。接着叹气说:“谨行。咱都是朋友。但凡能帮忙。我能不帮。这次的事。我听说……唉。反正啊。有人想收拾陈氏实业。就看陈运來怎么处理这事了。”
明明大中午的阳光正烈。孟谨行却觉得背上凉嗖嗖的。
“这样吧。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你出來。咱俩找个清静的地儿说话。”齐京生补了一句。
孟谨行沒敢耽搁。匆匆洗了脸刷了牙就往门外冲。孟清平见他风风火火。跟后面问他什么时候回來。他都沒还得及回。
赶到都江南堤。齐京生与他前后脚。点了烟。齐京生开门见山道:“我是无意中听沈瀚涛提及。刘创天有意入股小熊岭金矿。但陈运來沒同意。刘创天心里老大不爽。一直在说要给陈运來一点教训。”
孟谨行在來的路上已经尽可能让自己镇静下來。陈氏实业目前面临的麻烦。绝对不是三两句话能解决的。心绪焦虑只能令判断出错。尤其眼下陈运來自己状态不佳。作为朋友。他更应该保持高度的冷静。
但是。齐京生这个时候提到刘创天。他内心立刻又有了大江滚滚的感觉。邬雅沁毫无消息也是拜刘家父子所赐。如今新账旧账叠在一起。他倒真想看看这个刘创天有什么三头六臂厉害如斯。
“谨行啊。创天与你渊源深厚。运來又是你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是不假。但说到底陈运來一介平民。哪能跟天少比。”齐京生望着江面抽着烟。意味深长地说。“大家都知道。你从申城到都江。这一路离不开刘老大的关怀。我们这些朋友也都希望你能一路走稳走高。”
现在省内干部都习惯性把刘战称为“刘老大”。不但从一个层面上反映出刘战已经在短时间内把控了省内的权力。也体现出大小干部对他的服从。
齐京生话里的意思。孟谨行不会听不懂。这是在劝他不要为了陈运來得罪刘创天。那就等于是不给刘战面子。很可能会影响他未來的仕途发展。而围绕在他身边的。诸如齐京生之流也就失去了依附的大树。
孟谨行大口大口地吸着烟。
他不能否认齐京生说的是事实。但这个事实还是重重地击了他一个闷棍。令他喘不过气來。
陈运來昨晚说这事有人黑了他。现在看來。陈运來手下跑路的操盘手不过是个卒子。刘创天才是幕后真正的主使。
想到这里。他浑身一激灵。
陈运來之所以去做跨市套利交易。是听了朱意的建议。而之所以朱意会有这个建议。是因为陈运來买下沈瀚涛手上那个大投资项目造成了资金紧张。而沈瀚涛又清楚知道刘创天因为小熊岭金矿投资不成而对陈运來不满……
难道这一切仅仅只是巧合。陈运來只不过是不走运地陷入了资金的陷坑。
孟谨行一遍遍地问自己。沈瀚涛在中间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否只是与双方都有生意合作及私人來往。
他在长久的沉默过后。扔下手里的烟蒂踩灭了。故作轻松地说:“看來只能听天由命了。对了。说起瀚涛。很久沒见。他最近生意做得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