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皇宫青铜院内。
十数架的公文、卷册,被搬入青铜院,但凡有空着得地方就会被成摞的帐簿塞满,武将进出得斜着身子,粗壮一点的得吸气收腹,因而憋得满面通红。
文臣来到这办事儿,都直呼这里公文比他们那的还要多,简直成了一个藏书库了。
这全因皇上命景霆瑞携手户部调查,为何江西乃至全国各地多处丰收,却没有盈余的怪事?
这也是景霆瑞被封为“武宣亲王”后,第一次以“王爷”的身份与户部尚书一同理事,他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归拢所有的帐簿。
那些被点了名的府县乡镇就把成车的帐册运到皇城,但有的账本保存不当,都受潮发霉,缺页少页,户部光整理那些缺损账本就直呼头痛!
景霆瑞看了也来气,既然帐簿有缺损,那这最后的数字又是怎么统计出来的呢?当然,这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景霆瑞明白,他们可以说统计的时候,这帐册还是好好的呢,这纸页是后头才坏的。
所以纠结那些根本没有用处,还不如尽快一笔笔的核算清楚,好向皇上禀明结果。
但同时他也是骠骑将军,军部事务不能不理,于是乎,这些账本就都堆叠到青铜院了,不够放,就起书架,硬是把原本敞朗的地方,给挤得满满当当。
在景霆瑞伏案桌前,看户部的文官修补出来的一叠账本时,两个帮忙整理书架的年轻武将,在一旁小声地说话。
修复账本需要核对数字和编号,景霆瑞允许他们交谈核查,但也许是这里的气氛太憋闷了,小将们才斗胆说起闲话来。
“听说,礼部那儿比我们这里还要忙!简直是忙翻天了!”左边的武将一边往书架上堆着账册,一边语带惊叹地说。
“不会吧?虽说皇上是第一次纳妃,可毕竟只是妃子啊,又不是大婚。”右边地正在捋直卷起的书角。
“那是因为皇上喜欢彩芸姑娘啊,你没瞧见有那么多漂亮的宫女,唯独彩芸姑娘受宠,有当娘娘的福气……”
“别把我的耐心当成是福气。”小将的话还没说完,景霆瑞那低沉的嗓音就横插了进来,叱责道,“还不快整理!”
“遵、遵命!将军!”小将吓得浑身哆嗦,赶紧埋头做事,一副打死也不敢再吭气的模样。
景霆瑞摇摇头,打算继续看手里的帐册,可这些百两、千两的枯燥数字也进不了他的脑袋了,眼前倒是浮现出昨晚在长春宫“侍寝”的事。
没错,爱卿召他去“陪睡”,说龙床太大,一人睡觉闷得慌。
当然,对外宣称的是皇上和将军秉烛夜谈,忙于政务。
起初爱卿都跟猫一样缩在他的怀里,但总是睡不安稳,景霆瑞正想低头亲一亲爱卿那可爱的后脑勺,他就转过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景霆瑞柔声地问,‘都这么晚了,您还不困吗?’
‘困,怎么不困。’爱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但是,朕怎么睡都不舒服。’
‘要我抱着您吗?’景霆瑞爬起来,很乐意地摊开双臂,‘过来。’
‘不来。’爱卿也坐了起来,亵衣的褶皱下,他的腹部越发地明显了,不知为何,那白若芙蕖的脸庞,俊秀颀长的肩颈,以及弱柳般的软腰,加上开始显眼的腹部,竟然有一种致命般的诱、惑力。
这一幕不管何时想起,都让景霆瑞觉得下、腹、发、热,完全是不该有的冲动啊!
也难怪吕承恩三番四次的说,‘皇上有孕在身,将军最好还是分房就寝。’
昨日,他也是强迫自己转开视线的,脑袋里还会想一想白天看的账本,那绝对会让自己冷静下来!
‘瑞瑞,朕现在是不是很丑?’
‘这是什么话?’
‘你看,你都不愿意看着朕了。’
‘没有的事!我只是想给你去拿条衣服披披。’景霆瑞说着,就拿起放在床边的外衣。
‘朕不冷,朕只是觉得心里烦。’爱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头,‘朕现在脸色差,腰身肿,朕早上看到镜中的自己时,可吓了一大跳的。’
‘皇上,您没事吧?’景霆瑞作势要去抚摸爱卿的额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被您说成丑八怪了?’
‘讨厌!’
爱卿推开景霆瑞的手,还板起脸孔,‘朕有时觉得,朕为何要吃这种苦头啊?吃吃不好,睡睡不香,每天都很困乏,上了朝就巴不得下朝睡觉,但下了朝,又心系朝政睡不着,你说!为什么是朕!?’
‘这个……应该是微臣……?’景霆瑞想要认错,不管如何,是他让爱卿怀孕的。
‘对,就应该是你来的!’爱卿突然来了劲道似的,竟然一把推倒景霆瑞,还岔开腿坐在景霆瑞的身上。
‘皇上?您要干吗?’
‘朕想干嘛?!朕是皇帝,要怀孕受这罪的也是你啊,凭什么让朕来?!’爱卿揪着景霆瑞的衣领,‘就是当初你不肯让朕抱,还骗朕说,是朕的身高不够!你太坏了!’
‘皇上,若可以微臣来怀着,微臣自然愿意代劳……但这种事,就算您对微臣做了什么,微臣也难以怀上啊。’
‘什么?!你嫌弃朕本事不够?!’爱卿的大腿夹紧着景霆瑞的腰。
‘不……’
‘朕今晚要抱你!’
‘啊?’
‘啊什么啊,想想都是因为你,朕才这么难受的!’爱卿的眼睛都红了,‘朕要你负责!’
‘微臣愿意负责,但眼下……’景霆瑞伸手捧住爱卿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蛋,‘您先躺下来吧。’
景霆瑞一个翻身就轻松把爱卿压在床里,再低头一探,果然是发烧了,虽然是低烧,但显然让爱卿变得异常烦躁。
景霆瑞叫来吕承恩给爱卿退烧,爱卿也一直靠在他的怀里,喝药、喝粥,十分听话,但想到什么时,也会用手肘顶顶他的肚子,力气不大,纯属“愤愤不平”而已。
吕承恩从未见过皇上打他,便惊异地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景霆瑞便坦白了爱卿刚才抱怨的事,吕承恩听了,竟然不顾夜深人静地放肆大笑起来,还说,‘将军,您就让皇上上一次嘛,指不定皇上就能心平气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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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样就能让爱卿开心的话,别说一次,十次百次都没有问题。”景霆瑞下意识地捏紧手里的帐册,暗暗想着,“但真正让他不高兴的,还是不得不依从我安排,去娶彩芸吧。”
就和刚才两位小将说的一样,礼部正忙于爱卿的纳妃之礼,虽然并非是册立皇后,但毕竟是皇帝的初婚,朝上的大臣都指望皇帝能通过这次选妃,明白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这个道理。
所以他们对婚礼的仪式颇为费心,也即是说,这是爱卿正式大婚、册立皇后前的一次大型预演。
想到彩芸,景霆瑞就不由想起田雅静,正如她的名字,淑雅娴静,还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
仔细想来,田雅静与爱卿同龄,但比起承受极大压力还能微笑以对的爱卿,养在将军府内的田雅静,就始终带着一种“犹疑不安”的神色。
景霆瑞觉得可能是儿时的不幸,对田雅静来说,依然是一种挥之不去的伤害吧,所以才会时时显出拘谨。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让田雅静嫁给爱卿为妃,即便那是母亲的遗言。
还清楚记得在谢葬宴之前,田雅静哭泣着说,那日去阁楼是因为母妃有重要的事情交代,接着便把母妃已经知道他与皇上的恋情,以及想要她进宫相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不震惊是假的,景霆瑞从未想过母妃不但早已知情还安排至此,但是……他亦思虑了很多。
首先田雅静曾向自己表白,先不论她的心意是否已改?就这样把她放在爱卿身边,万一说漏些什么,惹得爱卿误会便不好了。
再者,不管是爱卿还是自己,都没打算让这“妃子”长居后宫,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她送出宫,去寻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但田雅静现在的身份,不但是自己的“义妹”还是“郡主”,景霆瑞觉得以他现在的势力,就算日后他同意送田雅静出宫,那些不明情况的拥簇者还是会上奏力保田雅静无虞的,到那时,就算是皇上也难以顺利“休妾”了。
最后,虽然不认为爱卿会喜欢上田雅静,但她毕竟是一个大美人,还知书达理,事事体贴,以爱卿的性格,指不定就把田雅静视为“红颜知己”,亲密无间的。到时,倒把自己晾在殿外,岂不是糟糕透顶!
所以在田雅静哭泣着,一再地强调这是母妃亲口所言,是她的心愿时,景霆瑞就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实现母亲的遗愿了,这心里也就更难过了。
可即便如此,田雅静都不能入宫来!此事他也从未向爱卿提起,只说母妃去得突然,无半句遗言留下。
“哎……。”景霆瑞极轻声叹气,一旁户部的官吏立刻言道,“这账目是乱了些,也难为将军要看这种东西。”
景霆瑞没有搭话,那人便也不敢擅自接话了,低头计算着帐簿上的数字。
有一个公公侧身挤过层层书架,好不容易来到景霆瑞的面前,满头大汗,躬身行礼道,“将、将军。”
“什么事?”这公公是景霆瑞安排在爱卿身边的,但没法跟得太紧,因为爱卿会觉得烦,所以总是留在长春宫里伺候。
“皇上……”公公再次躬身回答:“去您府上了。”
“去我府上?什么时候?”
“就现在。”
景霆瑞站起身,想要出去。
公公连忙又伸手拦道,“皇上特意命奴才来捎话,圣上说,‘你不用陪着朕去,专心忙你的便是,朕是去给明惠王妃上个香,表表心意,即刻就回宫的,啊,还有,宋将军和吕太医会一同陪朕去,你就放心吧。’”
公公的复述一字不差,连爱卿的口气都模仿上了,宛若皇帝在这似的。
“皇上对将军可真是厚爱至极啊!”官吏忍不住插话进来,也是羡慕极了,“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去给臣子的母亲上香祭奠的,可见将军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有多么重了。”
然而景霆瑞却没有一点喜悦之意,反倒是锁起眉头,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公然抗旨地赶回府去。
“那,等皇上回来,劳烦公公通知我,我好去跪谢皇上的隆恩。”
话虽如此,但景霆瑞的表情依然是不咸不淡,倒把这些想要逢迎拍马的官吏们弄得不知所措,就在这尴尬的氛围里继续低头,核对着手中的账目,但每个人心里都想着,还是快点把账目弄清,好从这“阎王”掌管的“地府”里出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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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胞胎亲王的故事有删减,删减的原因大家都懂的,但是会在书里放出,《逆臣》完结篇先预售的是繁体版,具体大家可以上米米的脸书和微博,最近在写新番外中~~~有任何建议或者读后感欢迎留言给我哦。爱你们,(づ ̄3 ̄)づ。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