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脚下,是不同于太一仙径的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坐在沙丘中一座孤石上,点漆似的眼里倒映出四野苍茫,看着灰黄的云不断变幻着形态,顿时一股文艺青年的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二叔的意思他也知道……他不似玄霄那般求道之心坚不可摧一往无前,更多的时候在乎人的感受,就好比顾兰啸曾经说过的仙与侠的区别,一者清修出尘,抛却凡情,一者于红尘之中寻觅己身之道。他显然是后者,与其坐等劝慰,还不如学着前辈们云游四海开阔心境。
日落西山,影子拖曳得极长时,身侧才落下一个青蓝道袍的身影。
叶二少想这俩人叙旧叙得,来两发的时间都够了,可见情比金坚。
“没事你们不必顾及我,我等上十个月只要你带着我堂弟堂妹出来都行。”
清和自然不是来闲扯淡的,对此也不过一笑置之:“劳人久候终是失礼,如今事情已了,寻霄之意你自然明了,眼下有何打算?”
叶二少知道这时候不能去青鸾峰,琼华一定会有人跟踪,若是回到青鸾峰只怕会暴露云天青行踪,到时不好收场。
便道:“大概是在三姑六婆逼婚之前浪几年吧……”
“云游四海,不失逍遥意。独行寥寥,可要寻人相陪?”
“独行有独行的妙处。”
清和知道他有自保之力,便不再多言,转而道:“说实话我委实看不出来你这是一具偃甲之身,比之如今,不知你如今可还记得女诫几何?”
谈起叽萝体型,它现在还在自己包裹里躺着,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压力,人物面板级别虽然卡在七十级,但全属性数值缓慢增加。()
这让人很惊讶,游戏里很多强化属性都是由于装备强弱堆砌起来的,没了装备的白板体就什么都不是,但二叔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开始增强躯体本来的力量……再这么下去打怪刷本脱装备硬抗都可以的。
二叔真是干得漂亮。
“想看我本体就直说,只是现在不行,等到时候我恢复回来了你见了可不要不认得。”
……你这个个【er】人【bi】特【u】辨识度太高应该不会认错。
叶二少翻身上马,银白马儿长嘶一声,勒住马头,道:“有缘再会,若是不巧江湖不见,不必放在心上。”
言罢,一骑绝尘。
清和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
……
烟水缥缈,雪落南山,氤氲半池温水。
北地山道中随时可以见到这样的情景,牵着马的旅人们偶尔转过山坡,顺着淡淡的硫磺气息便能看到依着温泉建起的木楼,大多是不知是和野兽的皮毛,窗纱透出暖暖灯火,里面觥筹交错的声响不绝,来来往往的商旅、归人、甚至江湖侠客,互相说着一些所见过的景色、事物,也许有哪家红妆等白了头,也许有哪家老妪望穿了秋,温一壶烈酒过喉,中间多少红尘泪,付与陌路言说……
一壶雄黄酒,温尽人间多少愁。
便有那极北之地的素衣琴师,裹着一身风雪,半弯温淡笑容,进来时眼底照见有豪爽的店家不二话,扫出一方清净榻几,半壶老酒,不为王权富贵,只为合了眼缘,陌路也作上宾。()
琴师此时并无心回忆那沉黯年华,他是风雅的人,风雅的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便不会去做、去想。
道了声谢,不咸不淡,店家乡野粗人,多余的礼节也不懂欣赏,只觉得这君子不拖沓,没有一丝酸腐气,当即又差人赠了点心青团。
琴师这才发觉店家乃是哑子,叹息之余,卸了背后古琴,信手一拨,整个酒肆便寂静下来。
山野之中虽有小调,但呕哑嘲哳,岂能与丝桐媲美?
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古声淡无味,不称今人情。玉徽光彩灭,朱弦尘土生。废弃来已久,遗音尚泠泠。
酒客们停了盏,旅人们住了声。不为其他,只为这琴音沧桑了人世,衬得自己的红尘小事都渺然无比。
直到酒肆外一声轻轻马嘶,有经验的马贩一听这声音便知是罕世的名驹,忙掀帘伸头去看,却一瞬间让那明黄衣衫晃花了眼。
谁家望族贵子?
马贩虽然惊叹其白马神骏,但庶民之身,也不便招惹贵族,便遗憾退回。
金衣公子似是对自己一身雪花恍若未觉,清冽目光直直望进酒肆内。
“这位公子——”
话未绝,便见那公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这么站在雪中,凝望着酒肆之内。
琴声始终未绝。
那琴声仿佛自天边走来,遥看过太古星辰,莽原万里,落在人世挽不住的一指流沙,偶尔有温情惦念,终敌不过,雪消花落秋风过。()
公子自塞上而来,看过塞外黄草枯冢,走过冰山雪原,策马与野马较力,偶尔歇在山头看日落,伸出手去,掌中惟余下萧冷的风。
有些人,越是相忘,沉疴得越深。
但却不觉得疼。
直到霜雪落了满头,琴师似是才注意到帘外影影绰绰痴立着一人,心漏了一拍,琴声戛然而止。
朔风撩开了帘帐。
四目相接,彼此皆是一片陌生。
“我本以为此生再无合意的琴声了。”公子喃喃,目色清然,微带一丝怀念。
琴师只觉眼前之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万世流离中何曾有过此人,却是隐约思及一个小小故人。
“天寒地冻,小友不妨同饮一杯?”
“然。”
酒过三巡,那公子面色不变,见得琴师随身古琴上镌刻着‘独幽’二字,一侧烙记,却是雷氏名作。
琴师笑道:“散人东方独幽,相逢有缘,适才见小友入神于曲,未知有何见解?”
这琴师举手投足间,隐隐有灵气流动,公子虽未经修行,却也知道这琴师非是普通,恐怕是修道中人。
“只是偏好琴声罢了,谈不上有所深研,想起幼时也有琴声相伴,不由得出神了,见笑。”
“琴声唯心所念,自然各人感受不同,”琴师笑了笑,道:“还未问及公子名讳。()”
“我叫……”那公子犹豫了片刻,道:“叶问水。”
叶……
心中一动,面上不显,琴师不动声色,旁敲侧击地问了些事,心中疑惑更甚。
这次渡魂之躯乃一方仙人,神魂恶斗之下败阵,仙躯不比凡体孱弱,无法承受仙魂之力,撑持数百年亦无妨。
只是当时与那仙人之魂相斗,受创之重有别以往,只怕记忆丢失更甚以往……眼前这少年人,也许以往见过,但却毫无印象。
交谈间,莫名契合,相对于琴师的疑惑,自称叶问水的少年人似乎是更放得开,一些细枝末节的熟悉感也并没有追究,反而更是热络。
叶问水让琴师熟悉,缺又陌生。
他印象里隐约觉得叶问水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应该是有些执拗天真,偶尔揣着某种小算计。而今,这少年人高谈阔论,如同自由的云枭,他那双眼,澄澈空明,风华尽展。
无端端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的话——
“先生你知道吗,在繁华都城外,没有锦暖珍馐,没有前呼后拥,有的是以天为盖地作床,有的是随处可得的放歌长啸,在北漠,有苍凉的古城落日,在南疆,有水摆夷女子的舞步,还有东海里埋着的沉船宝藏,越过东海,那尽头有古老的神的传说,有生之年若不一一将这些看过来,身老长安又有什么意思?”
当时的小丫头,那般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若还在世,又该是何种光景?
琴师猜想,该是如同眼前这少年人一般吧。
相谈甚欢,不知不觉月色已临。相约明日同行,便各自回客房。
……
雪夜无声,山中简陋,不过客居之中,却也有暖炭相候。
然而客居之内并非一人。
叶问水一脸郁卒地看着椅子上仰面躺得四仰八叉的……自己。
五年以来,包裹在躯体外围的紫晶已经被吸收完毕,餍足的双马尾小黄鸡娇小可爱目测徒手战八方都毫无压力。
期间也试图寻谢衣完成转魂,谢衣表示要慢慢来,当时叶问水表示上主号而已一次性搞起,但就在转魂到一半,就感觉到灵魂层面传来激烈的剧痛,就像是能量充斥经脉间快要爆炸的感觉,连忙退回来。
谢衣把叽萝抱走研究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身体炼化太结实如同法器,魂魄受不住过度巨大的力量刺激。
叶智障表示不能理解。
谢衣酝酿了一下言辞,表示这就好比你叽萝看似萝莉但其实已经是个肌肉虬结的鸡大壮的体质了,而你的神魂还停留在鸡小萌的阶段,就好像小孩穿大人衣服,怎么看都是卖萌的。
苦逼之余去信琼华问重光,很快重光回信:你二叔连阳炎灼心都扛了,你这点疼算个鸡毛?扛着!
真是有大琼华斯巴达教育的风格。
不过话虽这么说真正伤及灵魂就呵呵了,谢衣也说了,灵魂是个奇妙的东西,现下并没有什么关于生人灵魂的修炼之道,要想灵魂境界突破,就只有感受天地广阔,达到那种玄之又玄的顿悟境界。
叶智障表示顿悟有点难,不如他包个团大家带着家属去跨国旅游吧,再带个厨子省得您老人家下厨导致团灭……
然后叶智障再也没挠开过谢衣的门。
不过谢大大最终把转魂之法制成一枚转魂符,可以供叶玑罗在云游途中自行换魂,相信终有一日,能令其神魂回到原身。
这是第十几次了,叶问水记不清,记得上次是撑到十息便到了极限,那种整个灵魂都在刺痛颤抖的痛苦实在非人所受。
听重光长老说,撑过一个时辰,就没事了。
拼这一次如何?
高天广阔,平原无垠,他就不信,容不得一身自在!
摆下隔音阵盘,便将转魂符贴于眉心,随即一股温和木灵玄力渗透四肢百骸,半盏茶时间后,一道雪白幽影化作烟丝没入少女眉心。
少女倏然睁开异色的眼,涣散目光死死盯着虚空……
室外无声。
月上中天,门外温雅身影落下清影一席,轻扣三声,门栓自动落下,入眼两道身影,一大一小,皆是一身明黄,乍一看却似双胞兄妹。
目光落在地上昏死的少女身上,辨不明神色。
俯下来抱起少女,在她耳边轻声道:
“所以这次,合该是君生我不识,还是……我生君不识?”
作者有话要说:血姨情人节和家花萝一起过,晚上大家一起玩耍师娘拿出个木武童去打,我就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能不能打掉木武童出大铁然后全然没注意家花萝在一边给我放了个真橙…………
当时家花萝大概是伸着尔康手:亲爱的你看我一眼啊┭┮﹏┭┮
等到我回过神来家花萝已经整个花都不好了。
“……万花谷从来无雪,雪都下在心里。”
“不,你听我解释,都是木武童辣个小妖精的错!!”
“再见了,好友们,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付出还及不上木武童这个小三……不会爱了。”
“不要酱紫哈尼你听我解释qaqqqqq!!!”
师父:注定一生孤独……
(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