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企鹅面面相觑，持续了小半分钟。
在这样的沉默里，罗约尔觉得，之前那种长时间的僵持感似乎又冒了出来。他还记得冷战原因——克劳迪奥炫耀他和菲利克斯的亲密关系，而他非常不能接受——但是为什么？就仅仅因为他残留的第六感告诉他，菲利克斯的眼睛颜色看起来像顾老师？
罗约尔又揉了揉脑袋。这听起来幼稚得可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简直就和真正的小孩子没两样了。这么想着，他抬起了头：“对不起，谢谢，菲利克斯。”道歉是为了之前的发脾气，而感谢则是为了对方帮了他巨大的忙。
菲利克斯有点儿吃惊。但他随即意识到，罗约尔在恢复自身意识之后，性格肯定不会和之前一样。“没事。”他说，心想罗约尔看起来是一个标准的雷森纳尔人——冷静分析各种问题，理智到近乎冷酷。
这气氛古怪，诺森、米斯特、克劳迪奥全噤声了。他们也都发现，罗约尔似乎是恢复了，但变得比以前还难打交道。除去不知内情的诺森，米斯特和克劳迪奥都在心里想——原来菲利克斯说的是真的，他们那里的人都好冷淡嘤嘤嘤！
至于罗约尔自己，只点了点头，毫无所觉。然后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四肢健全，简单常服，在雷森纳尔星系里普通得很，孩子级别的控制力就能做到这点。
但这种普通，在这时候却是巨大的惊喜。
在被黑洞吸进去的时候，他以为他已经完了；在经历过之前从未想象过的时空乱流后，他奇迹般地被黑洞另一端抛了出来。不过这时候，他已经不大记得他是出来做什么的了——黑洞自带的强烈磁场破坏了他部分的脑电波频段，以至于他记忆缺失。
这对几乎什么都依靠脑电波的雷森纳尔人来说是很严重的损伤，上帝之手都不能保证一定能修复。而无论是谁，通过那样巨大的黑洞之后都不可能完好无缺，也就不可能回到他们原来的星球上去；而按照这样的发展，最后意识消散几乎是一定的。
果然是自杀式计划，怪不得老师封存了它，罗约尔心想。如果没有遇到菲利克斯，他也许早就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上帝之眼的谁执行了这种星际探险计划？而且，一台智能摄像机，为什么能教导人控制粒子？随身资料库有点儿太充分了吧？
这么想着，罗约尔从沙滩上爬了起来。然后他发现他和菲利克斯几乎一般高，心想这大概也是那种古怪的第六感让他做出的选择。“走吧。大白鲨们可能还会回来，我们直接从陆地上离开比较好。”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悬崖峭壁，目光直接穿够了它：“我们在一条半岛上。从这里往北横穿一整块大陆，直达巴士伦海峡。噢，不对，你们是要先去埃梅里克？那就从西海湾悬崖瀑布下海，我恐怕逆戟鲸和大白鲨都不会猜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没人回答，诺森、米斯特、克劳迪奥都直愣愣地看着他，菲利克斯也一脸惊讶。
“怎么了？”罗约尔莫名。他已经去过不知道多少个行星，各种恶劣环境都见识过，还能弄错这么个平静地方的地理不成？按照星际联合法，他保证这星球的自然环境分类是最安全的那档。
“原来菲利克斯说的是真的……”克劳迪奥呆滞地说。什么眼观千里耳听八方，够牛逼的还能变成他们脚下踩的那种星球，他还以为是开玩笑的呢！可这不科学啊！太不科学了有木有！
“越来越有意思了。”米斯特说，一边看了菲利克斯一眼。看起来菲利克斯说的还是很可靠的，恢复的罗约尔能力的确比他还强。
至于诺森，他现在已经被满心的卧槽给淹没了。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他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功夫，罗约尔就从逆戟鲸变成了个人，这个人还一副智商爆表的样子？那还不如原来的逆戟鲸呢！
菲利克斯最先冷静下来。“可你应该还记得奥尔德里奇吧？”他提醒罗约尔。
“我当然记得。”罗约尔点头，“但我觉得最好等你离开之后我再去。”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语调平平：“以免你半路出麻烦。”
被暗示为麻烦的诺森和克劳迪奥：“……”好毒的嘴！他们现在还反驳不能了！
“而且从巴士伦海峡往北，就要经过大片逆戟鲸的地盘了。开膛手现在见过你，实在不安全。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现在不能随意变形，对吧？”罗约尔继续说，声音清楚冷静。“如果我加入，顶多一个月，你就能做完这里的工作。我显然不能从白洞回去，而按你的星海图走的话，一个月根本不算什么吧？”
“你……白洞？”菲利克斯被他吓着了。“真是乱来……”怪不得弄成那样子！他迅速地用关键字翻了翻资料库，然后发现他查到了红色危险文件。“谁批准的？”他现在暂时忘记了那个可怜的王子殿下，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也不大明白的怒气：“这计划不是被禁止了吗？”
如果说罗约尔刚才的怀疑很微小、而且接近被打消的话，现在他是真正地怀疑了。这怎么可能？图灵动用了他的星主权力才拿到的东西，会让不知道是哪个雷森纳尔人制造的摄像机带着到处跑？“你怎么知道它被禁止了？”
“因为我就是末日计划的新预案！”菲利克斯完全暴躁了。“原来那份过于冒进，危险性太高，所以修正了一份！”
“用时间换安全？”罗约尔明白了，但是更多的疑惑冒了出来。“但我从来没听说过修正案的存在……”如果有的话，图灵不可能不告诉他；唯一的可能就是，图灵也不知道。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唯一知道的人只有一个——前星主，他的老师，也是他一直寻找的人——
“你是天海纪时出发的，是不是？”罗约尔瞬间激动了。然后他意识到，一个连环计划的中间一步不可能知道准确出发时间。“告诉我你的版本型号！还有预案号！”他一把抓住了菲利克斯的肩膀。
菲利克斯差点被他吓着，但还是调出了他的资料库。“预案号az8765，版本号宇宙历第六代天海纪。后头还有个小圆圈，里头写着顾。咦？看起来的确是天海纪时出发的……”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罗约尔突然死死地抱住了他，声音哽咽：“我找到了，就算只是最后的预案，就算只是最后的踪迹……”
其他三个站在他们边上，左看右看，完全一片茫然。白洞是什么？末日是什么？罗约尔那么激动，顾天海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