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晨苦笑了一个扶住离循落,吩咐侍人们下去,亲自扶着他上床休息,自己坐在床边,给他盖好被子,“朕怎么会送你出宫呢?只是那些侍人太不会伺候人了,朕才略施惩戒而已。主子生病了不知道劝阻,这样的侍人怎么能伺候好你?朕已经吩咐内务府重新安排侍人来伺候你了,你放心吧,落儿。”
她深情款款的看着离循落,就像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
本来的确是的,离循落就是夜安晨最心爱的人,可惜,现在不是了。
离循落,他不配。
——帝王其实是最厉害的戏子,只要是她不想表现出来的,那就没有人能够看出她的内心。
离循落的眼睛里飞快的划过一抹不屑,被夜安晨清晰的捕捉到了,心里冷笑了一番,表面却丝毫不显,她是一个皇帝,掩藏心思没有谁能比得过她,轻声安抚着道,“你放心吧,朕这么喜爱你,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呢?让御医来看看你吧,你生病了朕也很心疼。不管怎么说,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心疼?”离循落冷笑,“陛下如果真的心疼我,就应该把林将军杀了才是,而不是把我宫里的人都打了,贬了,更不是让我离家的人就这么死了!”
夜安晨沉了沉脸,“落儿,后宫不得干政。林清然的事情朕自有主张,你一后宫之人,还是不要管那么多!”
这还是夜安晨第一次对离循落说重话,一时之间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夜安晨吩咐人叫御医过来,给他看病。
离循落就是受了点风寒,从而引起的燥热,并不是很严重的病症,御医开了药,说了要好好休息也就退下去了。
离循落这才回过神来,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离循落咬着牙,直直的看着夜安晨的眼睛,“我离家的人难道就白死了吗?林清然害死我家的人,铁证如山……”
“离晴雪本来就是自尽的,和林将军有什么关系。况且,就算林清然和这件事当真有什么关系,也自然有律法给予惩戒。”夜安晨站起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落儿,不要仗着朕宠爱你就可以管朝堂的事情。这次念在你是初犯,朕就不予追究。”她甩了甩衣袖,“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凝烟宫里养伤吧,没事就别出去了。”
这已经是变相的禁足了。
离循落已经呆住了。
自第一次见面以来,夜安晨就对他是说不出来的好,从来就没有说过重话,甚至堂堂的帝王之尊都为他做小伏低,这让他不禁享受着这一切,心底却又有些看不起夜安晨。
毕竟是一国之帝,却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尊严,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灵国的皇帝?
可是现在呢?
只是还没有等他说什么,夜安晨就已经离开了凝烟宫,吩咐外面的侍卫,没有她的允许,不许凝烟宫的任何人离开。
雪霜灵安安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之遥,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夜安晨就是觉得安心。
夜安晨微微皱着眉,总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还留着离循落身上的味道,又想起上一世的事情,这让她越发的觉得难受。
“雪霜灵!”她压低了声音不悦道。。
“陛下。”雪霜灵低着头,微微上前了一小步,但还是在她身后。
“朕要沐浴。”
“是,陛下。”
雪霜灵虽然不知道夜安晨为什么突然要沐浴,但是服从的天性还是让她立刻做出了反应,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
夜安晨拉住雪霜灵,“让其他人去,你陪着朕。”
雪霜灵微微一怔,立刻就吩咐其他人去浴池准备,自己则跟在夜安晨身后,觉得自己一直守护着的陛下好像变了。
就像今天关于离循落的事情,她本来以为夜安晨一定会犹豫,然后答应,却没有想到,夜安晨居然关了离循落的禁闭,当真是掉了一地的下巴。
离循落进宫三个月,各种赏赐从来没有断过,从各地进贡来的东西全部都是凝烟宫先选,离循落有个不舒服什么的,都是女帝陛下亲自伺候了,论皇宫上下,谁有这份恩宠?女帝陛下对他的恩宠是众人皆知的,当真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后君都不敢掠其锋芒。
和凝烟宫的有关的事情在宫里一向都是传得最快,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离循落被变相禁足了,就连宫外都知道了离循落的事情。
大家都在猜疑,离循落究竟做了什么,惹得陛下如此生气?
离循落被训斥,是不是代表着其他人的机会到来了?
一时之间,蠢蠢欲动。
夜安晨自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宫中的众人甚至是宫外都造成难以言喻的影响——后宫与朝堂,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但是她无所谓,她要给予离循落无上的荣宠,却要让他活得,胆战心惊。
等夜安晨带着雪霜灵来到沐浴的宫殿宜泉殿的时候,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里面还加了一些对身体有好处的药材和香料,热气飘散在空气里。
夜安晨吩咐宜泉殿里的其他侍人下去,就留下了雪霜灵一人伺候。
夜安晨坐在浴池边,抬头看了雪霜灵一眼,淡淡道,“下来。”
雪霜灵怔了怔,利落的拖了衣服,赤着身子走下了浴池。
夜安晨趴在浴池边,闭着眼睛,露出白皙的肩膀,淡淡道,“给朕擦擦背。”
身后传来细微的水面破开的声音,很快,就有一只温暖的手落在自己的肩上。
雪霜灵低垂着眼睛给她擦着脊背。
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夜安晨的呼吸渐渐平缓,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雪霜灵拿了皂荚给夜安晨抹上,双臂从后背穿过腰部,洗到前面,宛如拥抱一般。
夜安晨睁开眼睛,将她拉到怀里,吻了她。
天色已黑,皇宫里已经点起了灯笼。
将雪霜灵安置在寝宫的内殿,夜安晨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动究竟吓坏了多少人,只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传出去对雪霜灵的声誉不好,索性能贴身伺候她的都是她的心腹,上辈子夜安慈叛乱的时候都没有离开,还是她命令他们离开的。
夜安晨自己也知道,她的寝宫里有其他宫侍探子或者和朝廷有勾结的侍人,但是这类侍人一向都近不了身皇帝的身,只能做些院外打扫的活,与其换了他们,不知道下一批的哪些人是探子,不如就留下来,还可以做好防范。
寝宫的光芒黯淡,明黄色的大床上的幅度若隐若现。
夜安晨陪着雪霜灵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胳膊垫在雪霜灵的头下面,将她揽在怀里,半靠在床头,安静的翻着一本杂书。
“陛下,该用晚膳了。”安子纯走了过去,小声的道。
“嗯。”夜安晨淡淡的应了一声,给雪霜灵压了压被角,“先放着吧,记得准备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
“是,陛下。”安子纯说完就要退下去,却被夜安晨阻止了。
寝宫里很安静,只有蜡烛燃烧时发出来的细微声响。
安子纯的额头上渐渐露出了汗水。
他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大侍人,比一般不受宠的宫侍还有几分面子,宫里的侍人谁不想要巴结讨好他,从而讨好陛下,得到更多的宠爱?
夜安晨慢慢的翻着书页,抬头看了他一眼,“安子纯,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回陛下,八年了。”安子纯仔细的答道。
“八年也不短了。”夜安晨合上书本,“你跟在朕身边八年,朕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安子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小声点。”见雪霜灵微微皱眉,好像要醒来的样子,夜安晨低声喝道,直接就让安子纯的声音全部都压倒了喉咙里。
安子纯跪伏在地,身子害怕的颤抖着。
“说吧,你做了什么?”夜安晨好像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不会要你的命的。”安子纯就是贪财了一点,但是对她还是忠心耿耿,前世夜安慈逼宫的时候都没有独自离去,要带着她一起走,最后被她赶走了,就是看在这一点,夜安晨也不会杀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敲打他一番。
安子纯松了一口气,“是瑞端王爷找了奴婢,询问了一些陛下的喜好,还要求奴婢将陛下的行踪透漏给她,奴婢只把陛下的喜好说了,其他什么都没有说。”瑞端亲王是陛下唯一的妹妹,深得宠爱,他也开罪不起。
夜安晨点了点头,淡漠道,“安子纯,朕相信你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看来她遇见离循落,当真就是夜安慈计划好的,那么,离循落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夜安慈对离循落究竟有没有感情?
“奴婢明白。”安子纯知道自己终于没事了。
“朕还有些事情要你去做。”夜安晨轻声道,“你去告诉夜安慈,朕今天在寝宫里大发雷霆,非常非常的生气。”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