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夕在后台交代了几句,便拉着凤灵珊回到宴席之上。
“去哪儿了?”凤锦曦问道。
“去后台交代了些事情。你冷吗?”沐九夕道。
“不冷,布置得不错。皇上很喜欢。”凤锦曦的眼睛很亮,但能倒映里面的东西却不多。
沐九夕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问道:“那你喜欢吗?”
凤锦曦唇线勾起一丝弧度,轻声说到:“喜欢。”然后酌了一口杯中的酒,好像刚刚从没有开过口似的。
这时中央的大舞台上,开始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响声,旁边的小鼓轻轻敲了起来。台下坐的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这声音所吸引,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鼓声在循序渐进中慢慢重了起来,铿锵有力。然后柔中带刚的古琴声拔地而起,在古琴的间隙,琵琶声也如脆珠落玉盘般清脆干净。弦弦急促,节奏越来越快。
伴随着雨点般的雷声,如千军万马的马蹄声砸入泥土中,已经不能以“哒哒的马蹄”来形容,而是金戈铁马,兵临池下的恢宏气势和紧张的气氛。
月升于高空,悬挂在舞台的正上方,刚刚还皎洁如水的月色,如今却一半隐藏在乌云之中,忽生一种威严之感。
在座宾客,皆闭眼倾听,这急促的音律,和夜风凉凉,似乎将他们都带到遥远的战场。摇曳而残破的军旗,参和着酒气的血腥味儿,不住的灌进鼻腔,占满着整个胸腔。秃鹫盘旋在高空,像死神的侍从一般,来带不幸与残忍。尖锐的叫声划破苍穹,等待着底下人们的死亡。
然而夏州国在建国之前是个游牧民族,能打善战,比起纸醉金迷,血腥的战场更让他们热血沸腾,让他们埋藏在血液里很久的野性在战栗。
包括夏州国的妇孺儿童,但在这个宴会上,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南风宸。
所有人都沉浸在内心的躁动中,唯有南风宸紧咬着牙关,手死死的扣住掌心,使得关节森森的发白。
眼中不是因音律的忽高忽低而显出的澎湃,更不是恐惧,而是发至内心的抗拒与愤怒。他慢慢的调整着呼吸,紧闭这双眼好像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笑靥如花,青瓷般的女子。在无边的战火上,突然出现一把阔斧,从她娇嫩的脖颈上砍下,血溅在鼓面上,那张鼓的鼓面洁白无瑕,鲜血像是在上面绽放出的花一般,诡异而刺眼。
鼓声慢慢平和,琵琶声与古琴声也开始放得舒缓,天上挂着的那一轮圆月从禁锢着它的乌云中探了出来,月色如银,洒在舞台上。
待凤锦曦睁开眼睛时,眼中似乎出现了一转即逝的杀意,然后又恢复平静,他转头寻找沐九夕时,她却不在位置上。
台上的音律转向柔和,是战争结束后的平静与虚无。
这是台上突然想起一个缥缈的女声,就像一层薄且柔顺的丝绸拂过经过一场苦战的身心疲惫的将士们的内心。
在座的宾客们都将自己柔软的内心都托付给了这个似乎来自远方的声音。
凤锦曦神态柔和的看着台上的沐九夕,勾起桌上的酒,放在唇边,并没有喝下去。像是在……试探。然后轻轻嗤笑了一声,低眉间,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完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