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良岫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了。睁开眼睛,坐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去,只见牢房里来了一群人,黑压压地站在屋子中央。
太后娘娘正冷冷地看着良岫。
不知从哪儿搬来的一把太师椅,摆在对面,与良岫只隔着那张矮桌。太后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
见良岫醒来,太后冷笑一声,“怎么,醒了?”
良岫也坐正身子,两只手撑着床,微微垂着头,却抬起一双眼睛盯着在灯火中摇摇晃晃的太后。
太后脸上的痕迹被昏暗的灯光抹去了,也遮掩住了头上的白发,因此看上去并不像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可是,她面上的表情却狰狞而丑陋,让原本的秀美雍容荡然无存。所谓的相由心生,大约就是如此了。
“哀家没有想到,到了这里你居然还能睡着,真是不知该如何评价你。是说你心大量宽,还是说你没心没肺呢?”
良岫笑了,“良岫怎么会睡不着?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能睡得着,也是一种福气。”
太后不觉暗中咬牙,虽然口中讽刺良岫,自己却是已经很久都夜不能寐了。
“狡辩也无妨,反正你是进了这冷刑司了,要知道,这里是有名的鬼门关,只怕是有来无回了。”
良岫淡淡一笑,道:“我道是哪里,原来竟是鬼门关!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只是曾经入过十八层地狱,倒是觉得那里的鬼怪妖魔倒比这里的人看上去善良得多。”
“哀家不和你绕弯子!你说,你是怎么给懿嫔下药害她滑胎的?”
“我也不和太后绕弯子,我明明白白告诉太后娘娘,甄懿如何与我云良岫毫无干系!”
“毫无干系?明明是甄懿闻了从你宫里搬去的杏花而中毒滑胎的,你还在这里死不认账?”
“太后娘娘如何断定那盆花里就一定有毒?它在我的崇岫宫里是干干净净的,至于为何到了荧慧宫就脏了,个中原因大概只有甄懿自己清楚。”
“这么说,那毒是甄懿自己给自己下的了?”
“良岫不知道什么毒能一嗅而胎堕,也不知什么样的胎能如此脆弱,良岫一无所知。只知道,那杏花是干净无辜的,且是圣上亲自验看之后,并亲自督人搬走的。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还请太后去问甄懿。”
“甄懿又没有发疯,为何要毒害自己腹中得之不易的龙胎?纯粹是一派胡言!哀家看,不用大刑伺候你是不会吐口的。来人!”
“有!”
“上连心签!”
“是!!”
所谓“连心签”,名字倒是别致,其实就是用磨得细细的竹签,钉进人的十根手指手上,指甲与手指之间的肉里。
十指连心,竹签子钉进指甲里,必然是痛彻心扉的连心之痛,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
(对于十指连心的特殊感觉,作者深有体会。作者小时体弱多病,经常过敏、发烧、扁桃体发炎。大约五岁时因扁桃体又一次发炎,高烧不止,母亲准备带我去医院的路上,被她的一个同事拦下,依稀记得那是一位面貌很和蔼的老先生。他说他会一个偏方,可以一次根治扁桃体发炎这种病症,只是不知母亲是否舍得孩子承受痛苦。母亲是个极爽快、急性子的人,大约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便将我献祭了。
那老先生取来一根缝衣针,在火上烧了烧,便和气地对我说:“来闺女,小手儿真好看,让伯伯看看小手儿。”被蛊惑的小女孩儿伸出了一双漂亮的小手儿……
于是刚刚还面目和善的老人,一眨眼间变成了大灰狼,一根银针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刺穿了十根手指的指尖,然后用力挤出血珠。我,当然是嚎啕大哭了。
此后很久,我看见老先生就哭。从此以后,扁桃腺再也没有发炎。但是手指上那种锥心的痛至今记忆犹新,就在我写这段括号文字时,十根手指的指尖还有一种发麻发抖的感觉,打字都困难了,让我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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