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脸上带着巨大的喜悦:“肾源有消息了!”
6敏之死寂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彩,那是对生的渴望。
一向稳重宋成激动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椅子被带向了一边:“真的?消息可靠吗?”
杨东用力的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6敏之一眼:“是……菱纱帮忙联系的,但是她说,肾源来自台湾,敏之只能去台湾做手术。”
6敏之敛目,低笑:“她倒是有心了。”
杨东欲言又止的看着6敏之,6敏之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说:“怎么?你怕我赌气不要吗?”6敏之垂下眼帘,“为了个有妇之夫寻死觅活,我还没傻缺到那种程度。”
他一点都不想死,就算没有姚烈,他也想继续活在在这个鲜活的世界。
杨东犹豫道:“可是长途跋涉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6敏之道:“那也比在这里等死强。”
杨东道:“不可以将肾源移到这里来吗?”
6敏之冷笑:“然后再让人买走?”
杨东一愣,然后沉默。
宋成拍拍杨东的肩膀:“最起码之之康复的机会很大。”然后对6敏之说,“去台湾的事情我来安排,你好好休息。”
宋成走后,杨东关上病房的门,小声说:“你说,上次被买走肾的事情是姚家那边搞得鬼?”
6敏之青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笑:“一开始我还不敢确定,现在……呵呵,让老爷子这么不顾身份,他还真是看得起我。”
“你是说,是菱纱偷偷忙我们的忙?”
6敏之低声道:“上次的事情若不是那些人干预的,菱纱也不至于这么偷偷摸摸,至于能不能瞒的住,就看她的手段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该感谢她。”
6敏之不想去想菱纱被发现后会不会受到严厉惩罚,他没有别的选择,他想活着。
两天后,6敏之在宋成的陪同下飞往台北,进了台北最好的医院。
三个小时的飞机加上两个小时的车程让6敏之疲惫不堪,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虚弱、这么没用的时候。
不过,新生的希望就在眼前,还是让他无比喜悦。
6敏之一到医院就做了详细的检查,医院立刻制定手术方案,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主治医生特意过来进行了安抚,6敏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从来没想现在这样渴望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宋成一直陪在6敏之身边忙前忙后,各种手续也是他在处理,6敏之心里充满感激。
6敏之的眼睛一直看着宋成,一张消瘦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充满神采。
宋成抿了抿他额前的头发,心疼不已,曾经那个在舞台上神采飞扬、激情四射的男人,如今只能躺在病床上,靠着药物维持生命。
宋成给6敏之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手术的日期定了之后我会通知你。”
“谢谢。”6敏之闭上眼,复又睁开,宋成也在看他,6敏之心中一动,脸上染了一丝红晕,“哥,我以后认你做哥哥吧。”
宋成一愣,没有说话,看着6敏之有些失神。
6敏之失望的闭上眼,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宋成已经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了,现在他还想占有的更加理所当然。
6敏之自嘲的勾起嘴角,看来自己真的是感情缺失太严重了!
宋成突然笑了,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你一直是我的弟弟。”他的眼神特别认真,“一直都是,现在,将来!”
家人和朋友是不一样的定义,家庭的温暖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能给的。宋成这是对他的承认,是对现在的6敏之的承认,也是对以前的感情的了断。
6敏之睁开眼,突然感动的想哭,重重的点头,吸吸鼻子:“等以后你老了我给你养老!”
宋成失笑:“我只比你大两岁,等我老了,你也差不多了!”
“那我尽量比你老的慢一些!”
宋成摸了他头一下,说道:“废话真多,睡觉!”
……
6敏之手术那天,在手术室门口对宋成说:“哥,我一定会活着出来的!”
手术室的门还没关上,6敏之似乎听到宋成在外面喊道:“之之,肖遥生了。”
虽然说肾移植手术成功率很高,但是6敏之一想到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还要将他的肾脏掏出来换上别人的,就一阵头皮发麻,从心理上不自觉的产生一种抗拒。
也许新生命的降临真的能带来福运,当听到肖遥的孩子已经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时候,6敏之突然就不怕了,他好像隔着无尽的时空听到了那从远方传来的婴儿啼哭声,让他无比期待健康幸福的未来。
肖遥生产的时候着实让杨东心惊胆战了一番,肖遥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就生了,打了毫无经验的杨东一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将肖遥送到医院,大冬天的紧张除了一身汗。
杨东从电视上看到的,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都是不要命的扯着喉咙喊的。偏偏肖遥生的时候,产房里面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杨东就心肝胆颤的担心的要命,再加上肖遥在本市没什么亲戚朋友,等在产房门口的就他一个人,连个分担压力的人都没有,更加增加了他的焦虑。
肖遥从下午三点二十进去到了晚上九点才出来,杨东看过红彤彤像个小猴子似的婴儿宝宝,确认了大人孩子都平安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
妈的,比他自己生孩子都累!
肖遥生了之后,杨东的事情还没完,逍遥家里没来人,前前后后都是他在打理。
每天亲自严格按照日程表给肖遥送汤送水补身子,忙前忙后的照顾着,不知情的都夸肖遥好福气,找了个好男人,这让两人尴尬不已,又不能解释。
女人坐月子是大事,尤其是在中国,有很多忌讳,杨东哪里懂这些个?肖遥出院后,杨东就花钱请了月嫂照顾肖遥,这才让杨东有机会松一口气。
杨东心想,有了这一次,等什么时候他媳妇儿生孩子了也算是有经验了。
……
6敏之的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住院观察排异反应。
当麻醉散了之后,6敏之醒来,虽然身子还不能动,身体依旧虚弱,外形依然枯瘦如柴,但是他却觉得身体中充满了生机勃发的生命力,那种犹如新生的旺盛活力让他感激的落下泪来。
虽然说死过一次,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生过一次,但是,他却觉得,这次才是真真正正的重生。
没有经历过死亡威胁的慢慢煎熬,永远不能体会那种恐惧和悲伤,也永远不能体会那种重获新生之后喜极而泣的感觉。
宋成伸手抹掉她眼角的泪花,笑容温和而包容。
6敏之清新的掀开被子伸出双手,期待的看着宋成:“哥,抱我一下!”
宋成果然伸手抱了他,6敏之激动地又哭又笑:“我还活着,我不用死了,我还活着……”
宋成也红着眼眶分享着他的激动,他的感动。
接下来的日子6敏之就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宋成照顾和体贴,虽然饮食上严格限制了低盐低糖,每天只能苦哈哈的吃各种淡的没有味道的食物,但是6敏之却无比满足。
当四个月后,6敏之出院,真真正正脚踏实地的站在医院门口的大地上的时候,他激动地想要大叫来宣泄心中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虽然接受了来自各方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看谁都十分顺眼,甚至跟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弄得人家莫名其妙,然后远远的躲开。
6敏之站在医院门口傻笑不已,宋成用宠溺且怀念的眼神看着他做出各种无厘头的事情,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悦。
6敏之用力的拥抱了宋成:“哥,有力的手臂,健壮的身体,你感觉到了吗?感觉到了吗?”
宋成笑道:“是啊,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你康复了!”
6敏之兴奋地嗷嗷叫着围着宋成跑了两圈,整个人快高兴疯了。
“快快快,我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让肖遥和杨东看看我的新形象,妈的,几个月前的那挫样儿让他见鬼去吧,哈哈哈!”
6敏之和宋成出院后马不停蹄的飞回a市,他想肖遥,想还未蒙面的小宝宝,他迫不及待的想让他们看看现在的自己,新生的自己。
肖遥的身材恢复的不错,虽然比起怀孕之前仍然胖了一圈,比起怀孕的时候好看太多了,而且看起来更加丰腴,身上撒发着让人沉醉的母性光辉。
6敏之对小宝宝爱不释手,老是爱逗弄她。
小宝宝才几个月大,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6敏之对着她睡着的小脸蛋也能戳半天。
小家伙年纪小,脾气可不小,经常被弄醒,虽然不爱哭,但是有的是法子折腾人,6敏之每次抱她都有伸胳膊又踢腿,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火星语,把6敏之稀罕的不行。
6敏之彻底沦为了奶爸,不但亲自包圆了照顾小宝宝的工作,连洗尿布的任务都当仁不让的承包了——虽然他大部分时间洗的都是自己的衣服,每次抱起小家伙都会被尿上一身,6敏之怀疑,小家伙是不是形成条件反射了!
……
仰头看着眼前精致熟悉的小别墅,6敏之有些迷茫的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买个菜怎么走到了这里?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带着很不搭的鸭舌帽,手里拎着装满了青菜的菜篮子,眼巴巴地望着别墅里面,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他身后缓缓驶过,停到了不远处的雕花镂空的大门外。
6敏之寻着声音望去,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从后坐下来,一个娇小可爱的女人紧随其后从另一边下来,然后走到男子身边,自然的挽起他的手臂。
6敏之愣愣的看着姚烈,心中五味杂陈,姚烈依然英俊绝伦,一年的时间没让他的外表发生任何变化,再看那年轻漂亮的女人,6敏之不得不承认,两人确实很登对。
黎叔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看到6敏之显然一愣。
6敏之面无表情的摸了摸心脏的位置,转身走开,心中为仍然看到姚烈心动不已感到不齿。
被人这样盯着看姚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他转头对上一双情绪复杂至极的眼睛,脚步不自觉的就要往那边挪去,他看不到那人的全貌,可是仅仅看到那个瘦削的身影就让他心跳加速。
黎叔拉住了他:“少爷,老爷子正等着你呢!”
姚烈向着那边望了一眼,那个身影已经走出很远了,最终他收回了脚步,却挣开了明一一挽在他胳膊上的手:“走吧。”
6敏之边走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熟练地按上几个数字,拨出去。
等那边接了电话,6敏之才冷冷道:“老爷子,我是6敏之,你说过,如果我离开姚烈,你会给我一些补偿。”
“阿烈已经结婚了。”
6敏之轻笑:“这我当然知道。”
电话那边,老爷子摩挲着手杖上面打磨的光滑的龙头,沉默一会儿,问道:“好吧,你想要什么?”
“……钱。”
6敏之挂了电话,看着手掌中用了四年的银色手机,因为定期包养,这只手机现在看起来还像新的一样。
6敏之轻轻抚摸着上面一个又酷又可爱的小陶人手链,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是很快就被一抹决然取代。
6敏之将手机连同挂链顺手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拜拜了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