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寒冰之殿正中心,两只冰龙盘踞在光滑的冰墙之上,两只龙头正对着怒视,将一个金属宝座架在距离地面三尺的位置上。
这台宝座可非正常人能够享用,玄铁之内渗透出的寒气,即使是灵魂鬼怪也要退避三舍。
正襟危坐其内,楚江王历摆弄着手中的聚散鬼铃,白色的瞳孔出略微透出一丝期待。他穿着绛紫色的袍子,衣领用上好的金丝绣成,头戴着镶嵌有名贵祖母绿的发冠,腮上和下巴上的长须汇聚在一起,宛若一支粗/壮的狼毫笔。大笔和乌黑的长发缠绕在一起,使楚江王看起来有些邋遢,但事实上,他却是众多阎王中最在意自己形象的一个。
“人怎么还没给我带来?”楚江王用手拨弄了一下鬼铃,一阵刺耳的声音便从中传了出来。四团绿色的冥火从远处幽幽的飘过来,其上驮着一个昏迷的少女,嘴唇上已经糊满了冰碴,呈现出凝练的蓝色。
楚江王两手撑着扶手站起来,微胖的身体蹒跚的走到小碧面前,从头到脚抹去,一层透明的,蛹样的外壳撕裂开来,睡梦中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睛。一张因距离过近而扭曲了的面孔暴现在她的面前,夸张的五官让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不要过来!”
楚江王拧着眼,用右手扶着左手的袖口,用鬼铃在小碧身体的四个方位各敲了一遍,绿色的冥火便如老鼠一般钻进了铃铛里面,小碧脱离了冥火的支撑,稳稳的落进了黑鬼楚江王的怀里。“妮子,这么调皮可不好。”
什么?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色/鬼?小碧难以置信的打量着楚江王,从衣服的样式上大致不难猜出他就是这第二殿的主人。但他居然敢做出如此非/礼的主动,也有些太不称职了吧!
正想着,楚江王将小碧放到了地上,用指尖搓着自己的下巴,道:“你可知道自己有罪?”
“是又怎样?”小碧横着双眉。
“别紧张,我不会把你从秦广王那里逃走的罪状告诉别人。但在这里,你要老老实实的服从我的命令。接下来的路,才能好走一点。”
“呵!我堂堂小碧害怕你一只老鬼不成?若不是因为刚刚那些破花瓣,你会是我的对手?”
楚江王憨笑着坐回自己的寒铁宝座上,梆梆的敲了扶手三响。“你刚刚触碰的那些冰花叫‘伤心莲’。是由活人的眼泪和献血经过特殊的提炼培育而成的。凡是生前曾经断人肢体,奸盗杀生的,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它所吸引,陷入到无处逃婚的悲伤当中。我们根据此,来判断死人的罪行。”
难怪我刚才会陷入到如此诡异的感情之中。小碧暗自搓了搓刺痛的手指,那刚刚冰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没发觉寒冷,怎么现在反倒觉得饥寒难耐了呢?
慌乱的眨了几下眼睛,小碧问道:“那么依照您刚才的判断,我犯了什么罪?”
“哈哈哈哈。”楚江王突然捧腹大笑,震得寒铁座椅都跟着摇晃了几下。“这里来来去去这么多死人,我可是很难一个一个接见的。你今天能够见到我,证明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哦?不一样,这我可要好好听听。”
“也好。”
楚江王将手掌举过头顶,模拟转动机关一样,将两只盘龙的脑袋由相向转成了相离。寒冰之殿的后半部分,犹如一间巨大的镜面迷宫,由光洁的一面变作粗糙的一面。
冰宫颤抖,大地雷动。
鬼泣的声音伴着镜面的转动愈演愈烈。知道现在,小碧才真正意识到地狱何所为地狱。
镜面的背后是一座庞大的雪山,堆积了不知多久的白雪已经蜕变成丑陋的黑色,岩石在其间镶嵌着,如同一个个停止转动的眼球。鲜血点缀在黑石之上,凄厉至极,令人震慑。
更为壮观的是,雪山之上生生被掏出十六个巨大的窟窿,那便是鬼泣之声的来源。一具具光溜溜的身体在窟窿之中挣扎着,抽搐着,最直接的传达着痛苦,他们徒剩下一团完好的肌肉和锐利的嗓音。已经完全丧失了作为人的能动力。
“看到这伟大的杰作了么?”楚江王略带骄傲的指着雪山上整齐排布的十六个窟窿,频频点着头,唯唯诺诺道:“这是造物主的杰作!你不觉得那里传来的声音很是天籁么?在无尽的寒冷之中挣扎!逃窜!却永远不会逃离!永远不会死去!”
“你够了!”小碧咬着嘴唇,怒目的瞪着楚江王。而所瞪之人却对着面前的少女摇了摇手指。
“当你在做伤人害命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
“我伤人害命是逼不得已!”
“并不是这样。”他从腰间掏出鬼铃,召唤出三团冥火,将它们送至了角落里的第十六个窟窿中。不出一会儿,冥火就从中掏出了三具瘦骨嶙峋的身体,轻巧的提着,穿过了几十米外的橙色灵境之中。不用说也知道,那是通往第三殿的入口。“这里只是冰山一角,这些苦难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接下来还有更加残酷的刑罚在等待着他们。我每天要接待成千上万死人到这里,又送成千上万的死人离开,真想不到,世界上的恶人竟然有如此之多。”
小碧用双臂紧紧锢住自己的耳朵,试图不让自己听到这些鬼哭狼嚎的声音。可不知为什么,声音只增无减,越发深入。“用伤人害命这些东西来评判一个人的善恶实在太过片面了,是逼不得已的,逼不得已的!”
“对于杀人的人来说,伤害当然有千千万万种理由。而犯错之人如何说法,不过是想逃避罪恶。你一念之差就断了一个完好的生命,也从未考虑过对其本身以及其他的人造成的连带伤害。人生漫漫长路几十年,尽毁坏在你一人手中。地狱的设立,不过是用最差劲的方式来平衡对错和因果。”楚江王严肃的扳过小碧闪躲的脸,怒喝道:“双手沾满了血腥和骸骨的你,难道不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