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俞其实不太慌。
就连盛远满也在极致的惊恐后,逐渐冷静了下来。
商人逐利,利大于一切。
盛长俞站在了盛远峥面前,把头埋得很低。
盛远峥仰头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他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
握着轮椅把手的手还在抖着,林森狠狠的闭了闭眼睛,从口袋里拿出药,喂到先生嘴里。
吃了药,控制不住的身体得到缓解,超负荷压迫的心脏,让盛远峥有些难受,难受着难受着,又变得麻木。
盛璃这时疯了一样从丈夫怀里出来,她扑到盛长俞面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盛长俞没有躲,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缓缓抬起眼,握住了盛璃的手,不让她再打第二下。
这巴掌,就算他对齐岚的道歉了。
“你还是人吗!”盛璃尖利的骂道,其实很多事,她早就有所猜测了,她只是没想到,盛长俞真的知道,他真的什么都知道,还和杀了齐岚的人同流合污!
这个人是她的哥哥。
亲哥哥。
他不配!
盛璃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寒,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盛长俞不放。
二十多年的高高在上,盛长俞积威已深,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他都不会狼狈。
可肯这时沉着脸走过来,他冷冷的看着盛长俞。
盛长俞给可肯面子,把手放下了。
刚松开,盛璃的第二巴掌果然扇来了。
盛长俞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狠狠往前一甩。
可肯脸色大变,伸手一拉,却并未拉住。
盛璃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硬生生推出去,眼看就要摔倒……
一双纤细白皙的小手,将她拖住了。
梁千歌轻扶着盛璃,盛璃转头看到是她,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抱住梁千歌,便呜咽着再次哭起来。
她哭得很伤心,和平时的高傲盛气完全不同,明明已经四五十岁的人了,仗着保养得好,爱打扮又爱显摆,现在却又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梁千歌拍着盛璃的背,眼睛却是往前,看着盛长俞的方向。
盛长俞也在看她。
但当她看过去时,盛长俞眼中闪过一丝窘迫,又很快偏头看向别处。
其实在孟家的时候,梁千歌就发现了,豪门无真情,孟晖良能因为利益变卖她,完全不顾她就算不是他亲生的,也叫了他这么多年父亲的这份情谊,那现在多一个狼心狗肺,与虎谋皮的盛长俞,她也一点都不奇怪。
梁千歌只是松了口气的想,幸亏林泓维今天不在。
林泓维傻傻的,人又淳朴,到底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大家四舍五入也算朋友了,她实在不想看到林泓维也哭得这么肝肠寸断的模样。
盛璃哭得太伤心了,梁千歌觉得自己的肩膀应该湿了。
可她没法安慰她,如果宁娇或者春堇其中一个遭遇这样的事,她一定也会疯掉。
可肯这时走过来,接走了盛璃。
薄修沉上前,将梁千歌轻轻地揽住。
梁千歌靠在薄修沉怀里,突然觉得有点累。
眼前的一切,都让她累。
“长俞……”盛太太的声音这时突然响起,她有些摇摇欲坠,走了一步,便踉跄着要摔倒,幸亏被盛疏眠及时搀住。
盛太太眼泪也开始往下掉,她无助的望着盛长俞,像是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人,与记忆中鹣鲽情深的丈夫联系起来。
一桩新能源实验贪污亏空案,一气呵成的把三个同党串联了起来。
可是除了盛远省,盛远满和盛长俞对这件事的畏惧,并不大。
盛远满甚至还忽然笑了笑,那张干瘦的脸,睨着盛远峥,笑中带着恶意:“大哥,新能源的事,我这也是想帮长俞,虎毒尚且不食子,莫非大哥,这是要连长俞都舍弃了?您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是的,盛远满切中了要害。
盛远峥这样英雄一世的人,会把自己的基业交给非直系传人吗?
不可能的,这里的人都是商人,但这些商人里,只有一个是祖宗似的人物,那就是盛远峥。
商人逐利,万事受利益驱使。
盛远峥不会容忍DB国际不在大房手里的。
所以他必须保住盛长俞。
而盛长俞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他毫无畏惧的站了出来。
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就是王道。
盛长俞不怕犯法,只要父亲放过他,其他有关部门,他自然会处理,亏空公款不算什么,他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或许集团股票会暂时受到影响,但是时间长了,总能回暖。
一切,终将会平息。
他们,终将会继续这么相安无事下去。
……
被反威胁了。
梁千歌已经看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她抬眼朝盛远峥的方向看去。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她是盛远峥,她现在会怎么做?
她应该也不会报警,毕竟这样的丑闻,对集团声誉打击太大了,这么大的公司,早已不是一个人的一言堂,其中相关的利益又牵连多少,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但是盛长俞这样的人,她以后也不会再用了。
可是身边还有谁能扶持呢?
梁千歌忍不住又看向盛敬旸。
算了,盛敬旸只是个依靠祖荫的废物。
梁千歌又看向那边哭得直打嗝的盛璃。
盛璃聪明是聪明,但心思从没放在经商上过,她智商高,才智佳,可是懒得要死,最大的爱好就是养儿子养老公,能把儿子喂得茁壮成长,能把老公喂得白白胖胖,这就是她最大的成就。
梁千歌又沿着周围的人观察了一圈儿,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二房的盛远仁老爷子身上。
这一看不打紧,梁千歌居然看到盛远仁老爷子在跟他孙子盛天岩分爆米花?
茱莉亚还在旁边给他们递可乐?
他们哪来的爆米花和可乐?
梁千歌看得眼睛都圆了,不过缓了一会儿,她又盯着盛远仁老爷子打量起来。
老爷子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手底下还有几个青春貌美的儿子,孙子,不讲究的说一句,这些可都是壮劳力啊。
嗯,这么看来,如果她是盛远峥,直系的要不要真的没关系,二房这只现成的肥羊,可不就很适合宰了炖汤吗?
想到这里,梁千歌又看向盛远峥,想看盛远峥怎么决定。
结果一转头,她就猛地和老人浑浊的眸子来了个对视。
片刻后,梁千歌恍惚的从盛远峥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刚才打量盛远仁老爷子时,那同款的琢磨和探究。
梁千歌:“……”
什么意思?
这老头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