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物品处理好後,鵺野鸣介一身轻装地走出王宫。
但是在宫殿大‘门’处,却被一个容姿端庄的少‘女’拦住去路。
「有什麽事情吗?玛丽安奴公主。」
「老师想去送死对?」
玛丽安奴用平静的脸庞,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公主殿下是听谁说的?」
鵺野鸣介没有回答问题,反倒问起了玛丽安奴。
自己不久前才从书房出来,就算是菲利浦三世也不可能这麽快就跟玛丽安奴说?鵺野鸣介不禁心中疑‘惑’着。
「因为老师平时总是出一堆功课,但是这次没有给我出任何功课。」
听到玛丽安奴这种回答,就连鵺野鸣介都不禁踉跄了一下。
鵺野鸣介稍微检讨了一下自己的平时作为,随後才向玛丽安奴说道。
「公主您似乎是误会了,我只是想请假一段时间而已。」
「老师口中的一段时间其实是永远对?我知道的,老师你打算跟那个叫肯西诺的朋友,一起去西北方阻止魔兽的进攻!」
见到玛丽安奴那「不接受反驳跟说谎」的样子,鵺野鸣介也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隐瞒的打算。
不过从玛丽安奴的笃定神情,以及清楚自己要与肯西诺一同前往西北方的情况,让鵺野鸣介肯定了一件事情。
「是谁向公主说这些事情的?我才刚从陛下的书房出来,总不可能是陛下跟您说的?」
「……是艾斯塔修大公。」
得知从中作祟之人的名字,鵺野鸣介眼神马上瞪向後方走道。
被艾斯塔修派来跟踪鵺野鸣介的仆从,马上躲回了走道转角。
鵺野鸣介早就知道艾斯塔修派人跟踪自己,但他没想到艾斯塔修为了阻止自己行动,居然不惜向玛丽安奴透‘露’情报。
苦思良久,鵺野鸣介却始终想不出答案。
发现鵺野鸣介沉默不语,以为鵺野鸣介被自己说动,玛丽安奴加快了语气说道。
「拜托神眉老师你不要走好嘛!那些魔兽就‘交’给父王去处理就好了!我不想要……看到老师你死在战场上啊!」
鵺野鸣介担任玛丽安奴的教师将近一年,若说两人之间没有师徒之情绝对是骗人的。
虽然鵺野鸣介总是相当罗嗦,又总是给玛丽安奴一堆功课,可是对玛丽安奴来说,鵺野鸣介不仅是宫廷老师,更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不论自己提出怎样天马行空的猜测,不论自己说出如何离经叛道的想法,鵺野鸣介都会非常认真的听着,不曾有过一次打断或斥驳──功课没写完时例外。
玛丽安奴希望,至少……在自己成为托里斯汀的王妃之前,鵺野鸣介能够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这并不是爱恋,而是玛丽安奴仅存的孩童个‘性’中,对知心长辈的依赖感。
对孩童来说,最需要的有时候并不是个‘性’上谈得来的朋友,而是能够愿意倾听自己内心话的朋友,尤其是对长期孤单住在王宫的玛丽安奴来说。
或许给这份依赖感足够的时间,这种感觉会变成爱慕也说不定。
然而,鵺野鸣介查觉到了这一点。
闭上眼睛像是在考虑什麽,随後鵺野鸣介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对着玛丽安奴说道。
「公主殿下,我想也该是时候向您坦白了──」鵺野鸣介深吸了一口气:「──我跟老板都在利用您。」
「……耶?」
不理会玛丽安奴那疑‘惑’的眼神,鵺野鸣介用着认真的面容说道。
「表面上,我会担任公主殿下您的专属导师,是因为菲利浦三世陛下找上老板,要他想办法暗中保护公主殿下您。但事实上却是藉由保护殿下您,来换取菲利浦三世陛下对我们的信任。」
鵺野鸣介说到这里,玛丽安奴也发觉了鵺野鸣介的称呼从「玛丽安奴公主」换成了「公主殿下」,彷佛是在提醒两人之间依旧存在上下级的关系。
「公主殿下还记不记得一年多前,菲利浦三世陛下曾经发觉了一个试图绑架您的外国集团,後来委托老板帮忙揭穿和逮捕的事情?」
「我当然记得。」
「其实,那个外国集团之所以能顺利潜入托里斯汀,正是因为老板在幕後的暗中安排啊。」
「……」
「老板以此为契机,将我安排到公主殿下您的身旁。一方面是作为监视艾斯塔修的棋子,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避免菲利浦三世对老板下手。若是真有一天,菲利浦三世与老板陷入了相互敌对,甚至是水火不容的状态时,我就必须担任起真正任务──绑架公主殿下您作为人质。」
「…………」
「不光如此,老板还要我每天回报有关公主殿下您的情况,以及每天的作息时间。在这之中,包括了公主殿下您跟我说的事情,我也是一五一十地转告给老板,让老板能够更明确地掌握公主殿下您的心思。」
「………………」
「我打从一开始,就是怀着恶意接近公主殿下您,所以……」
见到玛丽安奴咬着嘴‘唇’的表情,鵺野鸣介再也说不下去这种违心之论,即使所说的全部都是实话。
没错,鵺野鸣介所说的话全都是事实,但是鵺野鸣介并没有提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绑架玛丽安奴。
就算夜未以死亡‘逼’迫,身为本‘性’急公好义的鎌龙狴犴之炎,鵺野鸣介也绝不答应这种不义之举。
外国绑架集团确实是经由夜未的安排,才得以潜入托里斯汀,但这其实是引君入瓮的计谋。早在菲利浦三世发觉外国绑架集团前,集团内的首脑与干部就被早已埋伏已久的荣光五人众,狠揍到失去生活自理能力。
鵺野鸣介知道夜未必须要让特定五人存活到未来的事情,加上绑架集团的存在,证明了有人打算对玛丽安奴不利。
因此鵺野鸣介答应了夜未的请求,以「绑架集团的崩坏」为开端,担任玛丽安奴的教师并暗中保护她。
然而,既然绝不会帮夜未绑架玛丽安奴,鵺野鸣介又为何要特意说出来?
只因为……这是夜未帮鵺野鸣介所准备的理由。
两人沉默了许久後,玛丽安奴才缓缓开口道。
「老师……」
「其实我刚刚辞职了,所以不需要再叫我──」
「……你知道说这种话时手上还拿小抄,很没说服力吗?」
「──没办法,不看小抄我真的记不起来这麽多话。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重点是,这些话我已经听过了。」
「──咿耶?!」
「神眉老师你不知道吗,老板早在绑架集团被击溃後,就跟我说过这些话了。而且之後我每次去酒馆时,老板都会‘私’下提醒我说就算我是在利用公主殿下您,也不能每次都来酒馆喝免费的饮料啊!」
发现鵺野鸣介‘露’出了惊愕与傻眼重叠的表情,玛丽安奴再也忍耐不住笑意,当场摀嘴大笑出来。
片刻之後,只见鵺野鸣介脸‘色’‘阴’沉地将手中小抄撕成碎片,砸在地毯上後猛踩十几脚。
「既然都跟玛丽安奴公主说过了,还用那种这件事情很重要的神情‘交’代是存何居心啊!!这样刻意写小抄的我不就跟笨蛋一样嘛!!老板你就算消失了也要玩我嘛?!」
看到鵺野鸣介气急败坏的样子,玛丽安奴更是笑得前俯後仰、乐不可支。
查觉到玛丽安奴公主的反应,鵺野鸣介突然想起了某个可能‘性’,表情‘阴’郁地幽声说着。
「该不会这件事情……是玛丽安奴公主跟老板一起策划的?」
「是啊,就在加琳来到王城前一个月──好痛痛痛痛!!神眉捞屍鼻‘药’捏窝的脸颊!!」
好不容易脱离魔手的玛丽安奴,忍不住‘揉’着自己的脸颊,并嘟着嘴表示严重抗议体罚。
见状,鵺野鸣介再度叹了口气。
不过相较於之前,这次倒是饱含着溺爱与无奈的情绪。
「既然玛丽安奴公主早就知道这些事,那我也没什麽可留恋的了。」
鵺野鸣介‘露’出欣慰地笑容说。
听到这句话,玛丽安奴愣住了。
她没料到鵺野鸣介在得知这些事情後,居然还保持着如此坚定的想法。
明明自己早就原谅鵺野鸣介的间谍行为了,为何鵺野鸣介还执意要去送死?
难道两人之间的‘交’情,对鵺野鸣介来说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连影响决定都办不到吗?
「为什麽……为什麽啊!为什麽神眉老师一定要去阻止魔兽!就这样死去的话,难道老师你连一点遗憾都没有吗?!」
「怎麽可能没有遗憾,没有留恋不代表没有遗憾啊。」
「既然这样──」
鵺野鸣介的左手,轻轻地‘摸’在玛丽安奴的头顶上,使得她反‘射’‘性’地停下了言语。
「这是我最後的教学,也是我真正想教玛丽安奴你的事情,所以请记在心里,即使现在还无法理解也没有关系。」
话语中,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严。
以玛丽安奴如今的认知,也只能分辨出这股威严,与菲利浦三世的王者威严有着相当大的不同,但却不会给人任何恐惧感。
「每个人都想过没有缺憾的人生,这是人之常情,但那毕竟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即使是老板也办不到。老板曾经说过:能够明白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麽样的遗憾,这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有些事物的残缺,是一种必经的过程。人终究是会成长、会老去、会死亡的生物,因此所有的缺陷遗憾,最终都会变成茶余饭後的一种回忆。」
「这并不是要玛丽安奴你放弃追求无遗憾的人生,而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受到来自他人或他物的影响。即使对事情结果不满意,就算再怎麽耿耿於怀,在死亡的面前也终须放下。」
「我们注定比常人更早走一步,所以自然也比所有人更看得开。对我们来说,时间只是经过,然後刚好留在这里而已。」
「我不懂……老师你所说的,跟你现在要做的到底有什麽关系?」
虽然隐约有着感触,但不管玛丽安奴再怎麽成熟,本身依然只是十三岁的少‘女’。鵺野鸣介所说的东西,对她来说还太过遥远。
「当然有,但是我不知道该怎麽解释。」
「……好不负责任的说法……」
「因为我真的找不到让十三岁‘女’孩也能听懂的解释,所以刚刚那些话记得就好,等玛丽安奴你需要时再来回想。」
左手缓缓离开了玛丽安奴的头顶,鵺野鸣介越过了玛丽安奴身边,大步迈向王宫大‘门’。
玛丽安奴虽然想拦下鵺野鸣介,却发现在鵺野鸣介那段话的面前,自己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够反驳,只能看着鵺野鸣介的背影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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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感觉还是有点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