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柏年说过,老头子把晏梓涵的消息压了下去,只有极少数几人知道,那么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晏中正这老狐狸见了我以后,还有心思嘘寒问暖,试图套话。(起笔屋最快更新)
与这老狐狸打交道固然费劲,但我也摸不准他此行的来意,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耐着性子与他周旋。
不过,我在意的一点却是:即墨青沂在这当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难道她也是军部安插在基地的棋子?可当初我将柏年除掉的时候,也没见她们姐妹俩有何动作。
——是她们与柏年分属不同派系,无意相帮,还是这两人隐藏的太好,有更深的图谋呢?
我正在揣测,就听安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这位是?”
她的表情很平淡,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官方微笑,眼里却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等我再仔细看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是晏中正中校,是……我父亲的副官。”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谈到我的身世和家庭,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她永远都不知道,因为这是连我自己都不愿想起的往事。
“晏中校,这是我们基地的总队长,谢安然小姐,对了,我们基地的名字正式改为启微基地,这也是出自总队长的授意。”不待我说话,即墨青沂已经微笑着抢先拉了安然介绍道,更是有意无意地将我挤了开来。
“您好。”安然与他握了握手,笑容得体,我却觉得她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疏离: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哦,原来这位就是新任的总队长啊!失敬失敬,没想到竟然是一位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真是后生可畏啊!哈哈哈……”晏中正拉着安然的手不放,笑得满脸褶子,我不动声色地又挤开即墨青沂,将安然的手拉回来,微笑着对他们说道:“不知道晏叔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呢?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但请吩咐。”
一边说着,一边将口袋里的纸巾塞到安然的手心,仔细地替她擦干净。
“怎么,大小姐不知道么?我们是来送武器的,之前收到了来自傲天基地的,哦现在是叫启微基地是吧?”晏中正笑着看了一眼即墨青沂和目露疑惑的安然,接着道,“一份大订单,虽然洽谈人不是我们,我们只负责供货。”
——洽谈人?
我忽然想起那时攀在蒋天窗外见到的两个女人,以及他们的对话,脑海里仿佛有一条线串在了一起:恐怕这仓库里的物资就是蒋天用来购买热武器才会一扫而空的,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他在临死前会说那些话来威胁我。
可是军区的武器都是有严格控制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出售给民间团体私用?
一般来说,就算是军区最高长官亲自下的命令,如果得不到半数以上的军官附议,也是没有办法通过的。
那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军区竟然同意这种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实施的决定?
我不会相信什么为了提高普通民众的生命保障这类鬼话,更不会相信是蒋天与他建造的基地有值得发掘的潜力。
只有可能是基地里有他们所感兴趣的东西,也许是仓库里空掉的物资,也许是蒋天或柏年曾许下了什么利益,总之,这笔交易一定有些什么我们想不到的深意。
“也难怪谢总队长不清楚,这件事一直是由我负责,到您新接任以后,诸事繁忙,也没来得及与您汇报,没想到今天就到了交易约定好的交货日期了。”即墨青沂笑得一脸无辜,没有半点被忽然拆穿了的尴尬,仿佛真如她所言的只是一时忙碌得忘记了汇报——当然,在场所有人包括安然在内都不会认为她说的是真话。
只是,她就这么直白地在外人面前揭穿安然这个总队长威信不足的事实,也未免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亏得安然脾气好,闻言只愣了一瞬,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事,我知道了。”见我皱了眉头看她,她又拉着我的手撒娇似的轻轻甩了甩,然后对着即墨青沂道,“既然一直都是你负责的,那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另外,晏中校一行的接待工作也一并交给你吧。可不要怠慢我们的贵客啊。”
“谢队长放心,这是青沂的职责所在。”即墨青沂彬彬有礼地欠身,明媚的笑容在我看来却着实可恶。
“晏中校请一定不要拘束。我与萧队长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安然对着那老狐狸点了点头,便带着我率先离开了。
我感觉到她攥着我的手紧得发疼,手指隐隐发白,全然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从容,一路连拖带拽,我只来得及挥手示意紫魃的队员解散,便被她带回了办公楼之中。
进了电梯,却没有抵达办公室的楼层,而是直奔着她的房间,安然猛地关上门,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虽然一言未发,眼中却仿佛含着千言万语。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却感觉无从说起,渐渐地,她凝视我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像是失望,像是心伤,我的心也跟着一颤,狠狠地疼了起来。
——萧明漾,你这个懦夫。
有些事,藏着掖着,难道可以隐瞒一辈子么?有些伤,如果不彻底清除,总有化脓腐烂的一天。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使劲抽了抽手,似乎因为刚才的事使小性子而不愿坐在我身边。
我抬眼看了看她,索性手中猛地用力一拽,趁她没有防备地失去平衡后仰时,将她搂进怀里,让她坐在我的腿上,锁住她的腰背,顺势倚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还记得么?当初在大学城基地里,我也是这样坐在你的腿上。”
安然听到这话,果然乖乖地不再挣扎,只是忿忿地斜了我一眼,反驳道:“才不是,你是分开腿坐的!”
“是么?那你也分开腿坐不就行了。”我偏过了头,一脸正经地看着她,心里却笑得不行:这时候倒较真起来了,真是个傻丫头。
她蹙着眉头又瞪了我一眼,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才不要!”
“嗯,也对,”我附和地点头,将她又搂得紧了一些,抚在她后背的手慢慢在腰间摩挲,惹得她不适宜地轻颤了一下,咬着嘴唇瞪着我,眼里却水汪汪地一片,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不由再次叹了口气,右手摸到了她的后颈,按下她的脑袋印上亲吻,在她的嘴唇来回碾磨,等她微微张开嘴露出一条缝隙时,又趁势攻进去缠住她的舌头,直到她忍不住握拳敲打我的肩膀,才缓缓退了开来。
吻罢,也不等她发问,我抢先开口道:“如你所见,那个晏中校,是我父亲的副官,论辈分,我要喊他一声叔叔,但我本身与他不算熟悉,也只有在小时候见过几次。我本来以为我的父亲也来了,一时之间差点失态,不过最后证实也只是我多想了,倒是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伤感。”
她认真地听着,虚揽着我的双手也轻柔地搭在我的肩膀,似乎是向我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力量,让我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都没有对你说过我的家庭对么?”我想要微笑,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满心都是回忆中如出一辙的落寞,“不是我有意隐瞒,而是我不愿意回想。我的父亲是军区总司令,母亲是Y省党委书记,我的兄长是B市研究院的院士,是不是听起来就很显赫?除了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科医生。”
感觉到搭着我肩膀的手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衣服,我笑了笑,继续说道:“从小到大,我就像是一个局外人,默默地见证着我的兄长一步一步成为天之骄子,见证着他们的父慈子孝,和乐美满,而我,只是一个多余的意外,永远只能是他身后的影子。”
回想起往事,一点一滴历历在目,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个躲在自己房里抱着娃娃流泪的小女孩心中的伤痛与怨恨——我知道,哪怕过了这么久,这份深刻的不甘都不曾有半分消减。
“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就连出生都是一种错误。”我轻轻地念出了这句刻在我日记本扉页上的注语,嘴角牵起了弧度,眼里却干涩得发疼。
“萧,别说了。”安然忽的搂住我,好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你还有我!”
她深深地望着我,一下子吻在我的唇上,笑颜如花,眼中却淌下了泪水:“没关系,都过去了,你只要记得,你不孤单……因为,这世上,还有人深爱着你,对她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珍宝。”
我咬住嘴唇,压抑住泪意,随后迎上她的吻。
我多想告诉她,我爱她,正如她一样的心情。
而她,也是我的珍宝,唯一的,最贵重的珍宝。
——但是,我不能。
我不能给她承诺,不能将她束缚,我甚至不能对她说出我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