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楼道里有一点火光,随着对方的吸吮忽明忽暗。凌寒不太意外在这里看到冷少钦,他缓步走了过去,对方正倚在他的门板上抽雪茄。
冷少钦上下看了看凌寒,轻笑道：“这是去哪玩了？”
“你不是知道了吗？”凌寒说。
冷少钦从兜里掏出一支雪茄塞到凌寒嘴里,又嘴对嘴帮他点燃。凌寒也没客气，拇指和食指夹住雪茄，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喷在冷少钦脸上，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从烟雾缭绕中看向冷少钦，冷少钦微微一笑：“啧啧,看来那小子很合你口味，玩到这时候才回来。”
凌寒眼睛看向斜上方，想象着蓝昕的身体，不置可否。
冷少钦凑到他耳边小声问：“跟长得像关心的男人做-爱，是不是很带劲？”
“关心？”凌寒吸了一口烟，“真是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
凌寒的话引来冷少钦一阵狂狷的大笑。凌寒一边吸烟一边看着他笑，很有耐心的等他笑完。
冷少钦嗤笑道：“凌二，你可真不坦率。”
“我很坦率。”凌寒淡淡的说：“尤其是对你。”
冷少钦吐掉雪茄，冷哼一声，“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鬼东西，你自己最清楚。”
凌寒突然捏住冷少钦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低声说：“我心里想什么当然只有我自己知道了，不过……你心里想什么，我可是清楚得很呢！”
冷少钦推开凌寒，心虚的哧了一声：“我能想什么？”
“想关心啊。”凌寒笑道。
“你！”冷少钦嘴角抽动了两下，说：“别把老子跟你这个兔爷混为一谈。”
“是不是兔爷你自己心里清楚。”凌寒不紧不慢的打开房门，半倚在门边看着他，“你既然知道我喜欢男人，就别总在我面前晃悠。如果不想屁股开花，没什么要紧事就回去吧。”凌寒上下看了看他，口吻变得暧昧轻佻，“还是……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儿？”
冷少钦攥紧手，咬牙切齿的说：“凌二！凌寒！发疯也有个限度！别他妈以为全天下男人都跟你一个样！你爱跟谁玩就跟谁玩，老子懒得管，也管不着。只是有一样，你可千万别沉浸在过去那点烂事儿里拔不出来才好，毕竟咱们这一帮子人还都指望着你养活呢。”
“拔不出来的人是你，不是我。”凌寒平静的说：“有时间怀念过去，不如想办法提高你的天珠能力，下次黑羽再来攻击，恐怕咱们所有人捆在一起都很难活下来。”
知道凌寒指的是什么，冷少钦压下心里的火气说：“你不是说有蓝昕在，他们暂时不敢过来吗？”
“你自己都说了，这只是暂时的。”凌寒说：“黑羽阴险狡诈，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想出对付咱们的办法。这世上没有最安全的地方，活下去的唯一出路就是把变种生物从世界上彻底清除。什么粮食问题，繁衍问题，现在看来都是小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肯定会想到解决办法的。前提是，这时间从哪来？”
冷少钦叹息道：“要先活下来。”
“我就知道冷大哥是聪明人。”凌寒微笑。
一码归一码，即使再看不上凌寒，冷少钦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和全人类的性命开玩笑。凌寒掌握着天珠能力者的能量密码，没有他，他们一个也别想活。冷少钦直了直腰板，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低声说：“放心吧，这几天我会让他们尽力配合舒展那边的工作。其实，我今儿过来是有别的事儿。”
“你说。”
“是关于冯多雨的。”
凌寒想了想，侧过身，一偏头，“进屋说吧。”
“你小子，从小就没大没小的。都站了半天了，才想起来让哥进去。”冷少钦抖了抖大衣，缓步走进了房间。
※
蓝昕从外面弄了一盆雪给贡布搓脸，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它弄醒。走廊里已经没有脚步声了，估摸着要迟到。未免今天贡布又捞不着东西吃，蓝昕索性扛起迷迷糊糊的贡布，推门走了出去。
蓝昕的小屋就在走廊的尽头，以前是存放杂物的空地，后来给蓝昕隔出了一个单间。一层有8个房间，每个房间住20个队员。房间里虽然都没有供暖，但因为其他房间都是水泥实体墙，隔风隔潮，又因为常年住人，人多气杂，所以房间里相对暖和。但蓝昕的房间是临时用胶合板隔出的软间，走廊的冷风能轻易从粗糙的门缝钻进来，墙壁又没什么隔凉的功能，所以房间阴冷潮湿，墙壁上结满了冰碴。
走到门边，蓝昕注意到墙根底下有一块水泥掉了，水泥里隐约能看到一些暗绿色。以前生活在幽谷，绿色见得多了，来到营地却很少看到。时间一长，蓝昕对绿色的东西比过去敏感许多，他有些好奇，蹲下来看了看，水泥里似乎真的混着一些绿色的颗粒状物体，抓起来闻闻，有股腥腥的霉味儿。
奇怪，这东西咋跟山洞里一个味儿呢？
正犯寻思，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蓝昕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从楼上跑下来。
那女人在看到蓝昕后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脸，一阵风似的跑了。
女人虽然头发有点乱，眼睛有点红肿，但那体型和长相，分明就是冯多雨么。
他记得夏建说这里住的全是老爷们。楼上住着夏建、刘海、陈云蕤、舒展，还有其他领导和研究员。冯多雨是打哪冒出来的？
时间紧迫，蓝昕也没心思多想，把贡布向上颠了颠，小跑着跟了出去。
冯多雨跑的倒是挺快，蓝昕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人影了。蓝昕来到操场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他站到一组末尾，刚放下贡布，就听到刘海喊道：“蓝昕，出列！”
蓝昕擦了擦脑门的汗，走到队伍前面，给刘海敬了个礼。刘海抬手就给了蓝昕一个大耳帖子。
蓝昕怔愣的望着刘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什么看？昨天对组长不敬，今天又迟到，我给你一耳光算轻的！”刘海扬着下巴说。
蓝昕顿时眼露凶光，双手攥紧，全身的骨节都发出惊悚的错骨声。
“呀嗬，你还来劲了是吧？”刘海用食指点了点蓝昕的脑门，骂道：“他妈的，我看你和你的畜生一周都不想吃东西了，嗯？”
我们当然想吃东西，但我更想弄死你！蓝昕一直压抑并不是怕了刘海，只是刘海总没事瞎撩饬人，让他没办法爆发。但今天这种带有羞辱性质的行为让在高原长大的蓝昕终于忍无可忍，积压已久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他腾空一跃，突然扑到刘海身上，把毫无准备的刘海压在了身下。
蓝昕双眼发红，骑在刘海身上，挥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刘海没料到蓝昕真敢动手打他，多少有些松懈，再加上蓝昕发起疯来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速度和力量，简直比变种人还要凶猛，刘海轻敌之下硬是被蓝昕揍了好几拳。
蓝昕看着挺瘦，力气却大得惊人，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刘海一点也没占到便宜，他很快就意识到只凭拳脚功夫根本不是蓝昕的对手。
最后刘海被蓝昕死死的压在身下，无论如何都挣不开。旁边的队员连忙问夏建：“七爷，您不劝劝啊？万一伤着海哥怎么办？”
夏建伸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他跟刘海一样，从来没见识过蓝昕的能力，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刘海被蓝昕掐住脖子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又骂又踹，蓝昕仍然不动如山。刘海感觉自己再不反抗肯定会死在蓝昕手里，既然肉搏完全没胜算，他就只能调动起体内的天珠能量了！
刘海勉强凝神运气，意念驱动间，周围十米内的大地一片震动，所有队员手上的匕首都飞了出去，直直刺向蓝昕的后背。蓝昕感知危险的能力一向很强，他猛然停下手上的动作，一侧身，滚到一旁，锋利的尖刀刚好擦肩而过，割破了他的外套。
尖刀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支配着，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反转过来刺向蓝昕，蓝昕想跑，却发现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一动也动不了。
蓝昕眼看着尖刀朝自己飞来却无能为力，以为自己死定了，数把尖刀却骤然停在了他眼前。
蓝昕看向刘海，刘海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他抖了抖大衣，跃起离地面半人高的距离，跳下的时候一只手捶向地面，短暂的宁静后，地面如万马奔腾而过，剧烈震颤起来。刘海周围飞溅起肉眼可见的掺杂着碎石的黑色气流，气流最终汇聚到地面，像一条长蛇滚动着前进，紧接着，长蛇变成数根黑色的尖刺从地底钻出，直奔蓝昕而来。
蓝昕震惊的看着眼前的黑色尖刺，它在离自己的身体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突然放缓了延伸速度。刘海擦了擦嘴角，低笑道：“你不是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吗？老子今天把你刺成筛子，让哥几个现场欣赏一下你的天珠能力！”
刘海抬起手，尖刺也随着他的动作继续生长。它越来越长，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刺进蓝昕的喉咙，蓝昕却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他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住了，沉重无比，动弹不得。
他之前听人说过，刘海的能力是支配金属，但他天真的以为这能力只是让金属器皿飞来飞去，就像刚才那些刺刀一样。却没想到刘海的能力居然能控制自然界里的金属元素，随意改变形状，连自己体内的铁元素都受他支配。头一次见识到这么可怕的能力，蓝昕顿时通体发寒，脑门流下了冷汗。
“我这里有好多种好玩的死法，你想先试哪个？”刘海停下动作，突然邪笑道。
我哪个都不想试！蓝昕在心里叫。
周围的士兵都起哄道：
“来个全身血管爆裂而死。多华丽！”
“做成人肉叉烧包。”
“古代有一种刑法，叫坐针。哈哈哈！”
“这个好！来这个！”
“对，我们要看坐针！”
大家的话让蓝昕头皮一阵发麻，刘海摸摸下巴，笑道：“坐针？有意思。可以试试。”
操场上看热闹的人全都了。贡布还在凌寒的催眠术下，浑浑噩噩，半睡半醒。
刘海驱动蓝昕体内的金属元素，将他的身体调成半蹲的姿势，身后地面缓缓伸出一根粗长的黑色钢针。刘海每往前走一步，钢针就会长出一寸。直到他走到蓝昕身边，钢针刚好停在蓝昕的屁股底下。
刘海把手搭在蓝昕的肩膀上，坏笑道：“蓝昕，我现在只要轻轻一按，你就变成北京烤鸭了。”
想起扒光了毛的鸭子被钢叉插进屁-眼，挂在吊炉上烤的样子，蓝昕吓出了一身冷汗。
“快按下去！今儿晚上我们改善伙食，吃北京烤鸭！”周围的人喊道。
蓝昕惊恐的看着刘海，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动弹一分一毫。
刘海看蓝昕吓得小脸儿都白了，心里一阵痛快，他哈哈大笑两声，说：“好！咱今晚吃烤鸭！”说完，刘海真的用力一按，蓝昕感觉身子一轻，就这么坐了下去。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无助得简直要昏死过去了。
啊啊！我不要变成烤鸭啊！蓝昕在心里大叫。
咕咚，蓝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却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感到有东西刺穿他的身体。
冷汗还挂在寒毛上，蓝昕惊魂未定的摸摸自己的屁股，还、还在，他还活着！
蓝昕长长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刘海。却见刘海毕恭毕敬的站立着，周围看热闹的队员也都四散而逃，各自归队。
“刘海，你在胡闹些什么？！”冷少钦尖利严肃的声音从蓝昕脑后传来。
“冷哥？关爷……凌二……爷，你们怎么来了？”刘海连忙扶起蓝昕，帮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嬉皮笑脸的说：“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开玩笑？你弄这么大动静，整个基地都感觉到了！我看你是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冷少钦大跨步走过来，揪住刘海的衣领往旁边一甩，把刘海甩出去几大步，踉跄着勉强撑住身体，不至于摔倒。
刘海歪着脑袋，酸着鼻子指指自己的脸，“他他妈的不懂纪律，还打我，你没看到我的脸被他打成啥样了吗？还不许我收拾收税他？”
“你闭嘴！”冷少钦低喝一声，啪的抽了刘海一个大二帖子，“蓝昕就算有错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处置他，基地明令禁止随意使用天珠能力！要是伤到其他人怎么办？要是把变种人引来怎么办？我之前怎么嘱咐你的？嗯？你拿我说的话当放屁了吗？”
刘海瞪了蓝昕一眼，别过脸，愤愤不平。
冷少钦踹了刘海一脚，咬牙切齿的说：“还不跟关爷道歉？！你想被关起来吗？”
关禁闭是小，被凌寒惦记是大。碍于凌寒在场，刘海不得不给关明远面子，他咬咬牙说：“关爷，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我年纪大了，来不了动脑子的工作了，前几天跟大家商量了一下，以后所有的事儿都交给凌寒和冷少钦来管了。”关明远咳嗽了一声说：“今天的事还是少钦你自己看着办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觉得，只要没人受伤怎么都好。”
冷少钦看了看凌寒，“凌寒，你说怎么处置？”
凌寒冷冷的说：“你说呢？”
冷少钦抿抿嘴，思索了片刻，极不情愿的说：“刘海是保卫队的主力，每天日常清扫全靠他了，关起来不太合适，我看让他戴罪立功，今天的猎捕份额多加一倍，罚他两天的口粮吧。”
凌寒看了看刘海，刘海怂包似的低下头，再也没了之前的气势。
过了好一会凌寒才说：“可以。”
刘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
冷少钦也暗暗咽了口唾沫，表情轻松许多，笑道：“蓝昕刚来没多久，又不太懂规矩，刘海有错在先，他殴打领导也不对，就罚他一天口粮好了。”冷少钦知道，不管怎么说，蓝昕今天这顿罚是肯定要做的，不然没办法服众。
果然，凌寒点头同意了。
“就这么办吧。”关明远说完又是一阵咳嗽，一直紧跟身后的陈云蕤连忙走上前扶住关明远，“关爷，外面凉，赶快回屋吧。”
关明远点点头，“那大家继续忙吧。凌寒，少钦，你俩跟我来一下。”
“好。”冷少钦冲刘海使了个眼色，刘海不情不愿的给关明远行了个礼，拖着长音说：“关爷慢走。”
所有人都知道，基地实际的老大是凌寒，对关明远这个糟老头子的尊敬全是因为惧怕凌寒，只是没人知道，凌寒为什么这么护着关明远，仅仅因为关明远是他的干爹吗？原来凌寒也是有感情的吗？
没人信这个，刘海也不信。
凌寒从蓝昕身边走过，望了他一眼。蓝昕也望着他。
凌寒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蓝昕看着凌寒的背影，无意识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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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