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突然站起身挡住了黑羽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绒布袋子，把里边的东西倒在手心，抛向空中又接住，连续几次，黑羽的视线就那么乖乖的顺着那两颗珠子上上下下。凌寒的声音相当沉稳：“这里有一颗是万年天珠，想要吗？”
黑羽睁大眼睛，下眼皮抖了抖，灰蓝色的脸上闪过一丝压制不住的急切。
凌寒再次把珠子抛向空中，黑羽双眼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以极快的速度伸手去接，凌寒却比他速度更快，先手接住珠子，一闪身躲过黑羽的攻击。他攥紧珠子，在近身的黑羽耳边说：“想要就跟我来吧！”
凌寒话音刚落，就做出了连太上老君也掐算不到的举动。魁伟高大的身躯向前一跃，矫健而华丽的跳下了直升机。
黑羽的鹰眼快速扫了一眼蓝昕，又低头看了看疾速下降的凌寒，狞笑道：“好吧凌寒，你赢了！”
黑羽像闪电一样俯冲而下，苍鹰的尖啸声被激烈的寒风抽碎传到机舱里。刚刚发生的一切太快了，快到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凌寒和黑羽就突然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只见蓝昕一个大步冲到舱门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跳了下去。
贡布发出一声狼嚎，也跟着蓝昕跳下了直升机。
坐在椅子上的三人张大嘴巴，傻傻的分不清真实还是梦境。
“刚刚……他们三个都跳下去了？我是不是眼花了？”过了几秒后，舒展小声问。
张琦和王震生同时说：“……你没眼花，我也看到了……”
舒展把目光移到舱门口，哆哆嗦嗦的看着外面漆黑的世界，感觉像做了一场噩梦。凌寒跳下去就已经大大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了，蓝昕这傻货为啥也跟着跳下去啊？
舒展这颗科学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充满智慧的大脑，死活整不明白凌寒和野人的大脑回路，差点急火攻心昏厥。
※
陈云蕤利用无线电与基地取得了联系，半个小时后，直升机飞越了一条宽而深的护城河沟，掠过二十几米的高墙，成功降落在一个四层楼房门口。
那是基地里最高的建筑。灰色岩石垒砌，水泥溜缝，看上去十分结实。方圆百米内的建筑风格差不多，但如果往更远处看，就会看到基地外圈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窑洞、泥土房、或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和基地中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基地老大关明远已经率众等候多时了。关明远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高，体型偏瘦，灰黑的头发向后梳着，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急切与激动，欣喜若狂的看着这个绿皮大家伙从天而降。他披着一件军大衣，脚上踩着一双黑色大头皮鞋。正背着手，紧紧盯着直升机，看到陈云蕤和舒展从飞机上下来，关明远和几个小分队的队长连忙迎了上去。
陈云蕤跟关明远行了军礼，被关明远一把抓住手，用力攥紧，他哈哈大笑道：“可把你们盼回来了！”
“关爷！”陈云蕤等人齐声问候关明远。
关明远跟几个人点点头，往陈云蕤身后看了看，问道：“这东西，哪弄的？”
陈云蕤微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答：“在西藏……捡的。”
“捡的？哈哈哈，还有这好事？你们运气太好啦！”他看了看另外几个人，又往舱门里看了看，奇怪的问：“凌寒呢？怎么没看到凌寒？”
陈云蕤抿抿嘴，往关明远身后看了一眼，见冷少钦也正看向自己，陈云蕤斟酌了一下说：“回来途中遇到了黑羽。凌寒……凌寒他说，让我们先走。”
即使再小心翼翼，陈云蕤的话仍然在场的十几个人发出了抽气声。恐慌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播开来，惊呼声，询问声，猜测声，霎时充斥在偌大的广场。
关明远也顿时睁大眼睛，整张脸呈现出灰白色。
陈云蕤和舒展被带到了指挥中心，两人把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向领导们做了详细的汇报，但他俩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及凌寒的能力。陈云蕤其实是有些意外，他不太明白舒展为什么没提起这件事。因为他还记得，舒展刚刚在路上说的那句话，他说：凌寒死了就没人能消除我的记忆了，他的秘密就由我们来公开吧。你也是，难道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记忆吗？
陈云蕤当时并没回答舒展，他是矛盾的，他想拿回自己的记忆，但他绝不希望凌寒死掉。如果凌寒死了……
关明远吸了口烟袋，看向对面的冷少钦，用无比谦卑的口吻说：“少钦……你看，你能不能带几个人去救凌寒？”
对面坐着的冷少钦看着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长方脸，宽额敛腮，棱角分明。扁桃仁的眼睛，修长高挺的鼻子，两片薄唇泛着健康通透的蜜色，垂顺的中长发盖住了一对半露在外的招风耳朵。他目光懒散，表情轻佻，身穿一件带着火狐狸毛领的黑皮大衣，正双手环胸，看着对面的一群手无缚鸡力的普通人。他没说话，只是轻笑一声。他身后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走上前，一只手臂撑在桌子上，一只手从大腿外侧拔出一把匕首插在关明远面前的桌子上，咧嘴笑道：“关爷，你是在命令我们吗？”
陈云蕤低喝道：“刘海，你要干什么？”
刘海抓了抓脑后的短辫，大笑两声，“干什么？我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他拔出匕首，在关明远面前晃了晃，“凌寒死了，我们自由了，你们再也没资格命令我们了。这里的主人从今天开始不姓关，改姓冷了！”
关明远皱眉看着刘海说：“凌寒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对，他是不会死，他只是会变成变种人的同类，成为我们的敌人！”刘海猛的一拍桌子，“所以，只有我们这些天珠寄生者才能跟他对抗，才能拯救人类！你这没用的老废物最好老老实实的把位子让出来，免得皮肉受苦。嗯？”
“刘海！”陈云蕤突然跳起来，揪住刘海的衣领把他摔到墙上，将枪管抵在他的额头上，喝道：“你不要太过分了！凌寒是死是活还是未知数，你这么快就替冷少钦表明立场，就不怕凌寒回来收拾你们吗？”
刘海双眼怒睁，一把推开陈云蕤，他眯起眼睛，全身的肌肉都紧绷收缩，意念驱动间，陈云蕤的□□突然转向关明远，陈云蕤心中一跳，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扳不动它，关明远看着对准自己的枪管，强装镇定的问：“刘海，你想做什么？”
刘海冷笑一声：“做什么？要你的老命！”
“住手！刘海，你疯了吗？！”陈云蕤焦急的大喊道。
陈云蕤拼命想扮开□□，□□却在刘海的控制下纹丝不动。而此时，扳机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出现了一丝轻微的晃动。
陈云蕤心里暗叫不妙，连忙松开□□，扑到关明远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关明远。
“住手！你们住手！”舒展突然跳了起来，大喊道：“冷少钦，你难道真的相信凌寒这么轻易就死了？他是那种舍生取义的人吗？他会做赔本生意吗？他如果没有把握，你认为他会跳下去吗？还有，他为什么要跳下去？他到底有什么目的，除了凌寒，没人知道。冷少钦，你跟凌寒认识那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如我了解他吗？相信我，我比你还希望他死，希望他不要回来，可我知道，凌寒会回来，而且绝对饶不了你们！”
原本冷眼看戏的冷少钦双眼突然眯起，一抬手，就把空中的□□吸到自己手里。他看了看舒展，无奈的笑道：“嗬，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怎么都把矛头指向我了？刘海，你也是，凌寒一不在你就胡闹，瞧把关爷吓的，脸儿都白了。这万一要真把他吓出个好歹儿来，凌寒回来还不得要了你我的小命啊？”
“我……”刘海张了张嘴，冷少钦立即打断他，“开玩笑要有个限度！还不快给关爷道歉？”
刘海看了看冷少钦，挣扎了几秒钟，忿忿的说：“关爷，对不住了！”
冷少钦站起身，用食指扫了下桌子，刮起了薄薄的灰尘，在刘海的衣服上蹭干净，“行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几个人去找凌寒。你们先聊着。”冷少钦冲刘海使了个眼色，起身往门口走去。
刘海扫了一眼在坐的人，“你们最好祈祷凌寒还活着！”说完哼笑一声，跟着冷少钦走出了办公室。
陈云蕤暗暗呼出一口气，问道：“关爷，您没事吧？”
关明远摇摇头，原本刚毅坚决的神色突然暗淡下来，他轻声说：“我没事。我只是担心凌寒。”
“就像刚才舒展说的，凌寒一定会没事的。”陈云蕤安慰对方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我那是缓兵计！你们还真信啊？”舒展立即接过话去，嗤了一声，“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就算是天珠寄生者也必死无疑，肯定死的透透的了。往最好的地方想，就算他命大没死了，掉到变种人的大本营，成百上千的变种生物，还不把他给撕吧了？然后把他变成一个更强大的变种人来攻击我们？哈！凌寒可真是我们人类的大英雄啊！”
因舒展的一句话，所有人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
“而且，凌寒为什么跳下去？你们真的觉得他是想牺牲自己一个人，幸福我们一飞机的人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他到底想做什么？还用我说得再直白一些吗？”
陈云蕤低喝：“舒展！你住口！先出去。”
舒展歪歪嘴角，哼了一声，“万一冷少钦找不到人，咱们全都得玩完！我看呐，咱们还是早作打算吧！”舒展站起身，走了两步又返回来，顺走桌上的半包香烟，离开了会议室。
陈云蕤说：“关爷，您放心吧，凌寒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关明远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只是没想到凌寒居然会冒这么大的危险跳下去，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陈云蕤抿抿嘴，沉声问：“关爷，你说凌寒跳下去会不会是为了找……”
关明远双手撑住额头，充满疲惫的摇摇头，“会吗？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或许凌寒并不认为他死了，毕竟咱们没找到他的尸体。”
“话是这么说，可被变种生物咬伤，十有八-九会死的，能变成变种人的是千分之几的几率，就算真的变成了变种人，那也会彻底失去人性，找回来又有什么用？”关明远说着说着，眼泪就在眼里打转，咬牙切齿的说：“他如果变成了变种人，我会亲手杀了他，所以，我宁可他已经死了。”
陈云蕤一阵沉默。
关明远长叹一声，站起身拍拍陈云蕤的肩膀，疲惫的说：“算了，你也辛苦这么久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关爷您慢走。”
目送关明远离开，陈云蕤缓缓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掉了漆的桌角，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凌寒跟他说：我引开黑羽，你们回营地。
这不像凌寒会说出的话，他跟舒展的想法一致，凌寒不是那种会舍生取义的人。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真的是为了找关心吗？
6年前的战斗中，他们亲眼目睹关心被黑羽咬伤后带走，所有人都深信关心已经死了，凌寒也从来没质疑过这一点。更何况他所知道的凌寒一向冷血不带感情，跟关心的关系也只是比别人好一点而已。
他会为了一个不可能活着的人犯险吗？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答案都是否定的。或许是他多想了。可一时间他又找不到别的理由，这样一个现实又冷酷的男人，为什么不顾性命跳到黑羽的领地？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吗？又或许，凌寒身上藏着更强大的能力，让他能从黑羽的营地安然逃离？
陈云蕤真是心乱如麻。他看了看窗户，深吸一口气。不管什么原因，凌寒，你一定要活着，你死了，那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