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不明来客
这一日，整个上午沈水烟都在忙，还遇到了几个比较棘手的病人，好不容易到了晌午，终于能坐下歇一歇。其实现在有了原掌柜，翠沁就能帮沈水烟做一些基础的事情，已经减少了许多工作量，但由于沈水烟这儿价格公道，治疗见效快，又是许多人没见过的针灸，病人渐渐地就多了起来。
此刻已是正午时分，翠沁从厨房端出香喷喷的饭菜，加上沈水烟和原掌柜，三人一同到后院用饭，不过是沈水烟和翠沁在屋里，原掌柜在院子里。
几日下来，沈水烟发现这个原掌柜做事十分的周全得体，总是能很好地处理铺子里的事情，让自己能够更专心到诊病上，心里十分满意。
用完了饭，沈水烟想着这会儿前堂没有人，便跟原掌柜坐在院子里聊天：“原掌柜，能跟我说说娘亲的事儿吗？”
那原掌柜显然有些惊讶，但情绪转瞬即逝，他恭顺地回答道：“小的是叶家的家生奴才，在叶家长大，年纪跟夫人相仿，当年老夫人便让小的随夫人陪嫁到沈家来。夫人为人温和善良，却也周全精明，是个很好的当家夫人，对下人们也很好，还给小的娶了媳妇，让我们到庄子上去过好日子。只可惜……”说到这里却戛然而止，显然是想到了叶氏过世的事情，不好当着沈水烟的面说。
沈水烟心下了然，换了话题道：“原掌柜后来去过沈家吗？”其实沈水烟是想问，叶氏过世以后她的嫁妆由谁管着。
原掌柜大概也猜到了沈水烟的目的，答道：“不常去，平日里都是大少爷差人来交接庄子上的事情。”
原来是沈责管着，那就好。
“原掌柜知道娘亲原来的嫁妆里有多少铺子多少庄子吗？”沈水烟虽然问出来了，但对得到答案没抱什么希望，毕竟这个原掌柜原来也只是管着个庄子。
果然，原掌柜摇头道：“不清楚，这些事应该只有夫人和王妈妈清楚，但夫人过世以后，王妈妈也被请到江南的别院里养老了。”
江南的别院？沈水烟暗笑，自己不就是在江南的别院里长大的吗？看来这王妈妈应该是已经被灭口了。
沈水烟本还想继续问问当年的事，可这是外面传来声音，想是有人来了，她和原掌柜连忙起身往外走去。
果然，大堂里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其中一个看到沈水烟走出来，转身对另一个背对着沈水烟的男子恭敬地说了句话，那男子便转来过来。
西北人。
这是沈水烟的第一个反应，转念才想到，这个地方管那儿叫做北狄。
原掌柜上前笑着道：“两位公子，不知谁要诊病？”
那个下属样子的人没有回答，只看着沈水烟道：“叶大夫，我们公子想跟叶大夫借一步说话。”
沈水烟知道这个年头这些大人物们都有很重的疑心，便指指后院道：“两位请。”
那人扯了扯嘴角，提步往后院走去。
沈水烟让那男子在小院中石凳上落了座，又让翠沁泡了茶，这才问道：“公子有何事？”
“自然是生病了才会来找大夫。”那人终于说话。
中原官话说得不太好，怪不得不随便开口。北狄人装扮成汉人模样在京城里走动，应该没有什么好的企图。
沈水烟不是这里的人，在她的概念里，不管什么北狄人还是大梁人，都是她的概念里的中国人，所以并没有这里的百姓那么强烈的民族意识，但是，她不希望有战争，更不希望有屠杀。可能是当医生的缘故，生灵涂炭是她最讨厌的事情。
沈水烟让翠沁拿来诊病用的东西，又让翠沁到外面招待着新来的病人。
“公子，请把手放上来，我要把脉才知道公子是什么病。”沈水烟见那男子半天没有反应，指指桌子道。
“叶大夫，诊病之前，我有一个请求，请叶大夫答应我，不管叶大夫诊出来我是什么病，叶大夫都要治。”那人道。
沈水烟一挑眉，道：“那我要治不好当然就不治了啊，我连是什么病都不知道，怎么给你打这个保票？”
“那如果我保证叶大夫能治，叶大夫答不答应？”那人道，“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德巴，看叶大夫的反应，想必叶大夫已经认出来了，我是北狄人，北狄那边没有人能治我的病，我就只能到中原求医了。还请叶大夫看在我一片求生之心的份上，答应为我治病。”
这男人观察能力一流！
沈水烟把东西往药箱里一收，站起来道：“这位公子，可能中原的风俗跟北狄不太相同，也或者是我这医馆的规矩跟别人不同，不先有望闻问切确定了病因病情，我是不会许诺你一定治好你的，公子不如到别处求医吧。”说罢就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那人苦涩地笑了笑，站起来道：“叶大夫，我还会再来的，希望下一次叶大夫可以改变主意。”说罢便带着那个随从走了。
沈水烟眉头紧皱，她不是因为什么不能打保票的事情不给那人看病，而是因为，她隐隐地觉得那个人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他眼下的乌青、发黄的眼白和他手指甲的颜色、手背上异常凸起的血管，跟赵铭一模一样！
此人跟赵铭中了一样的毒，那毒的种类天下少有，这定不是偶然，再加上他是北狄人，万一治好了，自己岂不是要落一个叛国之罪？
沈水烟坚定了决心，也提醒自己，想必是自己给赵铭看病的事被发现了，这才被盯上，所以日后要小心此人才行！
沈水烟走到前堂，跟原掌柜耳语了几句，原掌柜便放下手中的活儿出门了。
沈水烟心不在焉地看了几个病人，觉得心里有些慌，正想让翠沁关门休息，却又进来两个男子……不，应该是扮成男子的女子。
看着那两个“男子”凹凸有致的身材、耳朵上明显的耳洞以及白皙红润的皮肤，沈水烟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笑什么笑！我问你，这儿是不是有个什么神医叶大夫？”其中一个女子问道。
这般趾高气昂，应该是官家小姐。
“这位公子，我就是叶大夫。”沈水烟咳了咳掩盖住笑声道。
那女子显然有些失望，对另一个像是丫鬟的女子道：“原来竟是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五哥居然敢骗我，说得那般神乎其神。”
沈水烟无语，乳臭未干？不是都说古时候的女子不是都温柔如水吗？
说起来，这还是沈水烟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大家小姐。
“不知公子的五哥是哪位？”沈水烟问道。
“我五哥便是大名鼎鼎的……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那女子说到一半反应过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沈水烟喝着茶悠闲地说道。
“你知道？那你说是谁？”那女子显然不信。
“我知道我也不告诉你。”沈水烟决定逗逗她。
“你！哼，我管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来看看，没想到竟是这样，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绿枝，走了。”那女子说完，叫着丫鬟便要走。
“这位小姐，下次再这般偷偷跑出来，我可就告诉你五哥了，外面的世界可没有小姐想的那么简单，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往外跑了。”沈水烟最后道。
翠沁在一旁大睁着眼睛看着沈水烟，刚才的话是自家小姐说的？她莫非忘了自己就是个女子？
那女子却是有些气急败坏，被人拆穿了好像又有些脸红，瞪了沈水烟一眼便气嘟嘟地跑了。
沈水烟笑笑，觉得这女子真是可爱极了，也只有养在深宫大院里的公主郡主才能是这样的性子吧。
送走了人，沈水烟便关门休息了，她刚才让原掌柜去把有两个北狄人来诊病的消息告诉沈责，让沈责来处理这件事情。
可是没想到，半个时辰以后，沈责居然来了医馆，而且不止是他，还跟了三个人，萧琛，赵钰，和一个沈水烟不认识的男子。
“几位公子怎地来了？”沈水烟连忙招呼这些人在后院的小厅里坐下，又让翠沁泡了茶。
“叶大夫，请你把今日的情况说来听听。”沈责道。
沈水烟便把今日那个北狄人来医馆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赵钰听完，一拍桌子道：“定是亚德雷！他竟然敢公然出现跟三哥抢大夫，他莫非忘了这里不是他们北狄，这里是大梁的京城！”
沈水烟本来想问问亚德雷是谁，但突然想起所谓的“**不得干政”，便忍住了，只坐在一边喝茶。
“叶大夫确定那男子跟三哥中了一样的毒？”萧琛放下茶杯，问沈水烟道。
沈水烟道：“没有把脉，不能完全确定，但有七分把握。”
“那看来是了。玉骞，近些日子派人盯着城里的那些北狄探子，亚德雷若来了，他们必有动静。”萧琛对武玉骞道。
沈水烟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不认识的男子就是那个武家老二武玉骞，就是差点成为自己姐夫的男子，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武玉骞像是注意到沈水烟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沈水烟倒也不躲，冲他笑了笑道：“还不知道这位公子要如何称呼？”
武玉骞道：“敝姓武，久仰叶大夫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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