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木想,一个人还要有多可耻,才能做出撂下烂摊子卷钱跑路的缺德事?
木楚山这种人便是传说中的人品无下限了吧,否则怎么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亲生女儿,最差也要带着徐安柏跑路是不是?
他不管,带着所有可以带走的钱一同人间蒸发。
申河遭受巨创,已经要申请破产保护,胡净阁这个新任掌门人还希望通过资产的重新整合东山再起。
隋氏的股票经历跌停,股东之间已经对隋家父子颇有微词,隋父当众掌了隋木一耳刮子来泄心头之恨,可和信达的账还是要算,为申河提供担保的公告还在各大版面博着头条。
可隋木本人还不算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徐安柏隐藏了二十四年的私生女身份,几乎是一夜之间大白于天下。
父债子偿,因申河而破产的下游公司,一一过来闹事。
时至四月,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却是徐安柏最难熬过的一段日子。
本就因为过敏连发了几次哮喘,再加上这样一次打击,她几乎崩溃,连夜被送进医院急诊。
对于这样一些,隋木也只是听说,经过别人的嘴传了两圈,可能早就已经失真。
可他做不到去核实,最多最多也只是陪郗兮去医院的时候,在住院部前伫立两秒,想她到底是多虚弱,艾伦是不是又要一个人在家。
权旻东正捧着一簇鲜花自隋木不远处擦身而过,两个人谁也没望见谁,电梯门正开,他喊一声“等等”,快速地跑了进去。
徐安柏对权旻东的到来很是意外,放下手里的一本书,拍拍小艾伦的脑袋,说:“能不能麻烦你给这位叔叔拿一瓶饮料,就在妈咪手袋旁边的那个箱子里。”
权旻东说:“我自己来吧,不要麻烦这个小家伙。”
两个人比赛谁跑得更快,权旻东明显落下一大截,在即将到达的时候,两手一揽艾伦的腰,将他抱好抛起来又接稳。
艾伦笑得看不见眼睛,拍着手说:“uncle再来一次!”
闹过了也笑过了,权旻东才复又坐去徐安柏身边,她问:“你怎么先回来了。”
他已经晚杜咸熙几日出门开会,如今杜咸熙还留在异地,他倒是先行一步回来。
权旻东想也没想,说:“会早就结束了。”一顿,又补充道:“可能杜总还有些别的事要忙。”
徐安柏冲他笑,“何必这么拘谨,和我有话说话就好。多亏有你送我来这儿,比原先住的地方好,有暖气,有人气。”
她意外发病,家里没有大人,艾伦用她手机拨号码,意外接通了权旻东的电话。
人之砒霜,我之蜜糖,于徐安柏是躲避,于权旻东则是欣然,二话不说带她至医院,又时而过来照料。
权旻东说:“我的想法是,你现在虽然病情好转,还是在这里多呆几天,近来是多事之秋,等这阵风过去可能好一些。”
他是担心她的人身安全,徐安柏从善如流地点头,“我不走。”
待权旻东离开,她抓着自己的手机,怔怔望着那屏幕发呆。
半晌,方才按亮了,已经招手喊艾伦过来,低声问:“想不想和杜爸爸说话?”
艾伦兴奋的直跳,两手攀着徐安柏的胳膊,往床上跑,小短腿用力往上蹬,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
不多会的等待之后,电话接通。
徐安柏刚要说话,便听对方一个女声说:“那个……是找咸熙的吗?”
不是梁凯蒂的声音,也不是他那位温柔秘书。
徐安柏默数三下,将手机掐了。
艾伦仍用满是期待的双眼看着她,问:“妈咪,爸爸呢?”
徐安柏心里说,你那个爸爸不知道又和哪个女人在一起。
杜咸熙匆匆里间出来,向客厅里的女人说:“朱莉,刚刚是不是有我的电话?”
多此一问,叫朱莉的女人正一手抓着他的手机,紧紧盯着那手机屏幕看,一字直眉微微蹙了蹙,有些惊讶地说:“这个aber是不是还是你当年的那个?”
杜咸熙二话没说将手机夺过来,看了看仅有三秒的通话记录,心下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回拨过去。
他装糊涂,“我当年的可不止一个,要用‘那些’。”
朱莉哈哈笑起来,“何必在我面前这样呢,怪没意思的,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事的来龙去脉呢,我就是懒得点破你罢了。”
杜咸熙点头说“谢谢”,满是讥讽。
朱莉反倒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紧紧靠到杜咸熙身边,拿手机装模作样地自拍,“哎哟,来张亲密照发给她嘛,不然对不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被杜咸熙一手推开了,用力的程度完全对不起他绅士的外表。
朱莉想,这男人真是个衣冠禽兽,只怕对那aber更是禽兽不如。
试探般说:“刚刚我一开口说话,她就把电话挂了,一定是误会了,以为你在外头另有女人。”
杜咸熙只是“嗯”一声。
朱莉咂嘴道:“你果然是个动物啊,杜咸熙。什么意思啊,都这么多年了,还不放过那女人,又或者是舍不得了,施虐狂和受虐狂,从此要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了?”
杜咸熙连眼皮子都不抬,手指拨弄着袖口的袖扣,边大步往这套间外头走。
朱莉刚自欧村留洋归来,小姐脾气发作,死活不愿回家女承父业,巴巴给杜咸熙挂了个电话,跟在他后头执意要做一做他的小助理。
只是上班头一天就把老板得罪坏了,幸亏自小的情分还在,没有沦落到被这男人扫地出门的境地。
可杜咸熙也不是什么善茬,上车的时候他将主驾驶的车门一开,冲朱莉扬了扬下巴。
朱莉两眼一瞪,“你那司机呢,要我把车从这儿开回去,非要了我的命不可,这没有一晚上也要大半晚,你当我女超人呢。”
杜咸熙自顾自坐去了后座,一路上振振有词道:“这就是你做助理的代价。”
朱莉恨得牙痒痒,真想一棒槌砸杜咸熙脑门上。
于是路上,尽挑些敏感话题来问。
“我真觉得木宛平不如她这个妹妹,至少她妹妹是真心实意爱过你的,可她至多就把你当做一个备胎啊。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要想着她?和隋木也还僵着呢,值得么,为了一个女人,死党都可以丢了,咱们小时候还是威武三人组呢,浩浩荡荡从街头扫荡到街尾,多霸气。你就不能和他再好好谈一谈?”
杜咸熙不紧不慢地戴上耳机,几乎将声音开到最大,只是手机电量太低,没过多久就宣告罢工,屏幕一黑,彻底没声。
朱莉的声音正好传入耳内,“你弟弟呢,还单着呢吧?”
杜咸熙蹙起眉,对那个称谓反感无比,一路上的刻意沉默此刻总算是有了反应,他厌烦地说:“如果不想被辞了,就立刻给我闭嘴。”
朱莉冷冷一哼,“果然男人就是三心二意,你和隋木小时候都还信誓旦旦地说过要娶我呢,最后还不是和别人好了?现在连说话也懒得听了,杜咸熙,他到底也算是杜家的一分子,你再不喜欢他,都不能改变他和你流着相同血液的事实。”
杜咸熙说:“还轮不到你来教我这些,还有,”他直了直腰,目光炯炯,“如果你很想权旻东就直接去找他,不必在我这里旁敲侧击,千方百计打听他的情况。”
朱莉脸颊一红,扭过头来死死盯着杜咸熙,“你少胡说!”
前头一车屁股后头突然挂起两盏红灯,急速接近的距离外,听得到尖锐的刹车声响。
杜咸熙已经站起身来,头磕着上车顶,两手按住朱莉的肩膀,喊道:“小心车!”
徐安柏在傍晚时分听说杜咸熙再出车祸。
有人用陌生号码给她打电话,说人正躺在某段高速奄奄一息。
徐安柏立刻拨电话给杜咸熙,居然关机。
艾伦正在一边用勺子舀粥喝,她急得两眼通红,在儿子耳边简短说了两句,又嘱托护士长照顾一下,自己急匆匆从病床上爬起来,来不及换衣服,披上件长风衣,趿着拖鞋就往外跑。
只是刚一拐过走廊便看到胡净阁和一医生相对而站。
胡净阁说:“怎么可能被他跑了,明明是病重在床,不可能一夜间就长翅膀飞走。”
白大褂说:“或许有人背后捣鬼,暗地里带走了他,又或者,不过是造成一种假象,这木董是生是死也都是个未知数,完全是被那人钻了空子。”
胡净阁又说:“立刻把录像给我调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本领通天,连这天罗地网也躲得过去。”
“偏偏那一晚有几个摄像头坏了报修,只能期待尚且完好的能捕捉到他。”
胡净阁不做声,将一个扎得皮实的黑包递给这医生,“把徐安柏看紧一点,还有,”他压低声音至极限,“不要让她过得太舒服。”
徐安柏连忙收回两脚,背贴着墙壁小声喘气。
事实证明,努力不去信任胡净阁是有好处的,这个男人始终显得太过理智,将一切条分缕析,剔除不利的,留下有益的。
他塞钱给人要看好自己,若是为了保护又何必小心翼翼地背着她在后头说?
他是惩罚她那父亲卷走一切冷酷无情,要留着他的女儿等他良心发现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还是只是单纯恨透了她这个人本身,在他尚未做热申河高层椅子的时候,拼命铲除可能威胁的一切阻碍?
徐安柏想不出来,也没心思去推敲,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往外跑。
第一要紧就是去抱儿子,担心他兴奋过头,在路上猛然喊叫,于是善意骗他道:“现在妈咪和你玩一个游戏,谁一路上不说话,谁就可以获得一份神秘大奖。”
艾伦果然相信,跟在徐安柏后头一言不发。
不敢坐电梯,徐安柏抓紧艾伦去紧急通道。
直到黑暗里走下楼梯,自偏门跌跌撞撞跑出来,呼吸到空气的那一刻,方才觉得自己的灵魂归到原位。
她想来想去,还是给权旻东挂了一通电话,请他立刻过来接走艾伦。
心里焦急着,等不下去,带艾伦在杜昌旗下的一间门市部藏身。
值班的男孩子对这对奇怪的母子很是好奇,却在听到徐安柏说“这是杜咸熙的儿子”后,连忙好吃好喝地招待起艾伦。
徐安柏则匆匆离开,赶了一个街区到繁华些的十字路口等出租,隐隐之中却总觉得身后有个人紧紧跟着。
然而每每一转头,只是匆匆的人流与陌生的各色面孔,毫无异样。
她告诉自己千万镇定,幸亏出租车已然到达。
拦车,开门,跨脚而入,却突然被人拽住手腕,下一秒,后颈有钝物击来。
作者有话要说:商战变悬疑了,弱弱无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