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青色身影在人群中走着，他体态臃肿，一瘸一拐，然而却越走越快，这种样子在大道上走着，十分引人注目。
但也就在不远处，还有一道瘦小人影低头走着，时而找些掩体躲躲藏藏，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始终跟着那瘸腿之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两道身影就这么在人群中穿梭，直到下一路口有一拐角，那瘸子一拐便没了踪影，矮小身影赶忙追上前去。
“嗯？哪去了？”矮小身影拐过了弯，却见人来人往，已经没有了那臃肿瘸子，不由得喃喃道。
这矮小之人身着破烂，正是先前在那拍卖行的小乞丐。他跟随那瘸子已有大半个时辰，目的不过是想找到瘸子的落脚之处，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那瘸子带着绕了大个半圈了。
正当想着，他眼内精光一闪，瞄到了不远处一名衣衫破烂的奇男子。
此人青衣打扮，面貌清秀，一副文雅儒士的感觉，唯一让人觉得此人与这书生气质不同的，就是那身衣服，破烂不堪，污迹满满。
“这衣裳，倒有几分像那该死的瘸子……”
小乞丐有一丝猜疑，但又不能肯定，眼前之人生的瘦高，两腿更是没有残疾，哪里会是那瘸子，一时半会儿他也没往那处想。
可不多一会儿，他越看那青衫越觉得熟悉，思索了一阵，心下疑惑，便凭着直觉向那奇男子走去。
青衣男子身子一颤，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正在靠近的小乞丐，大步迈开，转身就走。
他，便是樊成。
从拍卖行出来他就费尽心思想要摆脱那小乞丐，然而，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他把自己费了好长时间化的妆都给卸了，却还是没有摆脱丝毫，这不免让他感到一阵无奈。
眼见樊成转身就走，小乞丐的心中更加疑惑了，他看了看四下无人，丹田之气凝聚，身子轻飘飘起来，整个人灵动了不少，似乎只要数十步就能赶上樊成。
樊成心中一动，想到自己在聚气期就能感知魂府，赶忙放出神识探测对方修为，不禁哑然。
聚气五阶……
小乞丐对这炼气丹志在必得，八成已经动了强抢的心思，若是硬来绝不是他的对手，只好智“跑”……
樊成索性停下脚步，全然不知小乞丐过来的样子，站在原地东看看西看看，一脸的茫然无辜。
小乞丐被带着绕了这么一大圈，也发现被那瘸子耍了，此刻心中也有了些许恼怒，但当他再看到樊成站在远处没了逃跑的心思时，不由得又认为自己搞错了。
“这位道友，刚才可有看到一青衫瘸子往你这个方向跑来？”小乞丐不确定地问道。
小乞丐年龄不大，看起来少不经事，张口就来一句道友，着实让樊成乐了一番，但他面上却不露声色。
“唔，让我想想…啊，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臃肿身材，一瘸一拐，往那个方向跑去了。”樊成伸手一指，指了一条岔路方向。
小乞丐打量着樊成，故作凝思，然后看向那个岔口方向，猛然一惊。
“呀，就是他！”
樊成心中疑惑，自己明明是瞎掰的一个方向，不会还真有这么一人吧，心下觉得好笑，便也朝着岔口看去。
这岔口哪里有人…
不好！樊成意识到了什么，身子瞬间打了个机灵，刚要回头，余光却瞥到小乞丐已然跳出，伸出脏脏小手向自己的怀里掏去。
情急之下，樊成已然来不及回头，身子虽侧却仍是被拉到了衣裳，一瞬间，两个洁白玉瓶便滑出了一半。
“好啊，果然是你！”小乞丐面上大笑，孩子心性显露无疑。
樊成苦笑，心中犹如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你到底想怎样？”樊成摇摇头，将那滑出的两瓶丹药慢慢塞回。他知道，这小乞丐还是个性情纯良的孩子，还不至于铁了心的要明抢。
小乞丐的目光就一直盯着那两瓶丹药，直到樊成将那两只玉瓶塞回，干干的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我…我想用别的东西和你交换！”
樊成见他还有那么一股子稚气，也没多在意他的强人所难，淡淡一笑，道：“是那块凡铁吧。”
小乞丐猛地咆哮道：“才不是什么凡铁呢！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一定是至宝！”
这铁块，经由拍卖行的主子鉴赏，确认了是凡铁，那就基本不会有错。那主子与老城主是旧识，修为最次也得化灵巅峰，甚至有可能是一名结丹高手，他的眼光，樊成可是相信的很。
但此时，小乞丐气鼓鼓地瞪着樊成，一股“我就是对的”莽撞劲，不由得让樊成难为起来。
小家伙的修为高出樊成三个阶级，根本让他没有还手之力，但好在聚气期的修士无法辨别同境界的等阶，也不能释放神识，这让樊成心生一计。
“那我要说，不呢？”樊成双眉一挑，眼中露出一股淡淡的杀意，似是杀人如麻，喜好肆意屠戮之人。
小乞丐显然心智不熟，樊成威压一慑就颤抖起来，虚握着的小拳也瑟瑟发抖。
如果他要知道，樊成只有聚气二阶的修为，一切不过是狐假虎威，也不知道会抓狂到什么地步。
“我…我这是要拿去救人的灵药！”
小乞丐管不得那么多了，他的小眼变得猩红，虚握的小拳也攒的更紧，不管樊成有着怎样的修为，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炼气丹！
“那，你就是要硬抢了？”樊成微微摇头，露出一丝不屑，接着道“以你这聚气五阶的修为，真的认为可以么？”
小乞丐一惊，发现自己的修为被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大叫道：“你是化灵境的前辈！”
樊成笑而不语。
他身着破烂，衣衫不堪，也就只有脸部看上去较为清爽，其他地方与这小乞丐大径相同，但在此刻，却给小乞丐一种气度不凡的高深之感。
小乞丐明白，有些高手就喜欢打扮的破破烂烂的。也正是如此，他已经磨灭了动手的念头。这可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甚至是真气与灵气的差距，这就好比大象俯视着蝼蚁，除了无视，也就只剩下无视。
“前辈！此物确为祖上之物，不过无人可以鉴别，其中玄妙也就只有家祖领悟，但若是碰到有缘人定会大放异彩！”
小乞丐还想最后一丝讨饶，可见他真的走投无路了。
樊成听到“前辈”二字，心中先是一笑，可面上还是冷漠的凝重。
别说，他看着小乞丐，也渐渐动了恻隐之心，想到身上有两瓶炼气丹，要不真的就给他换了一瓶去算了。
这最后一丝迟疑被小乞丐望在眼中，他立马举起二指，对天发誓：“我李牧对天起誓，从今往后，前辈的事就是我的事，上刀山，下火海，前辈只要一句话，我李牧莫敢不从！”
说罢，凝气聚于二指，猛地向左胳膊点去。
“不可！”樊成心中一动，连忙抢步上前，一把就要将那李牧二指放下，可他一碰到那聚气二指，手心就是一种火辣辣的疼，一下子又缩了回来。
“靠，这就是五阶与二阶的差距……”樊成心中汗颜，自己救人不成，手心反倒受了伤。
李牧自废了一只胳膊，左手臂上慢慢滴落下鲜血。
“前辈，我知道你不想放出灵力威压震慑于我，但我真没想到会让您负伤！”
樊成老脸一红，哈哈一笑，干咳了两声，受伤的掌心也尽量往身子后面缩了缩：“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那…前辈答应了？”
“答应了，答应了……哦，不不不，没答应，没答应……”
樊成定了定神，思索起来。横竖不过两万灵石，人家连胳膊都废了，祖上宝物也给了，何必欺人太甚呢？
凡事不能做绝……
樊成轻轻一叹，背负双手，微微仰头，如书童般摇头晃脑起来：“也罢，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掏出一瓶丹药，走到李牧面前，塞在他的手上。
李牧的双眼猛地放光，心情激动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完全不在意左手的伤，哆哆嗦嗦地拿着手中的丹药，如同获得了至宝一般。
他激动地喘着粗气，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挠了挠头，憨憨一笑，接着掏出那块他自认为宝贝一般的铁块交给了樊成。
这铁块呈方形，大小似半块搬砖，掂在手上也只有寻常铁块重量。它通体乌黑，一些锈屑还附着其上，一点点红铜锈色还夹杂其中，怎么看怎么像一块普通铁块。
“还不是普通铁块？”樊成咕哝道。
但随即，他又暗骂自己贪婪，两万灵石换一条人命，怎么算怎么赚。
可没想到，他刚一接到铁块，又生出了后悔之意。
这绝对是凡铁一块啊！
顿时，心中犹如生出两只黑白小天使，**说，趁人家还在，赶紧抢回来！白天使说，灵石可与人命相提并论？两只天使相一对眼，立马扭打在了一块。
樊成崩溃了，心中大喊，你们都不靠谱！
他晃过神来，清醒的明白自己是讲理之人，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这就是理，这就是义！
修行路漫漫，无原则不成道，无理不成义，一颗本心堪比天高，一身手段可将天欺，但若不讲礼义，不守诚信，不按重道，那将不得人心，如堕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从今往后的修行之路，不可违背这理义之举！
“前辈，您叫什么名字……往后我能去找您！”
走出一段路的樊成身影顿了顿，似乎勾起了无限心绪，淡淡道：“石纤羽。”
随后，他的身影越拉越长，在那夕阳的余晖里显得伟岸无比，直到落日散落最后一丝余晖，大地归于无边的黑暗，那雄伟的身躯仍在李牧脑海中浮现。
废了一只胳膊的李牧在风中摇曳，一片叶子顺那风儿滑落，飘过他的脸颊，他的右手提起叶片。
叶子孤单，在晚风中凋零，独自一片，是那么的孤寂，不堪，无人怜悯。
李牧喃喃，我又何尝不像是片叶子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