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苇躺在铺位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的位置。
对面底铺上的那个中年光头男,此时正鼾声大作,为什么一个人打鼾能打得这么响,真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的鼻腔里加装了扩音器。
柯苇深吸一口气,闭眼告诉自己:这不是鼾声,这是催眠曲,我要睡了,我要睡了……
然而这光头男却忽然切换了打鼾的频率,分贝陡然提高,特么的,还要不要人睡啊,柯苇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地从铺位上爬起来,一脚踹在那男人的后背上。
光头男猛然惊醒,睁着惺忪的睡眼,朝身后看了看。
“你打呼噜太响了,我睡不着。”柯苇不客气地说道。
“哦,好,我注意一下。”光头男打了个哈欠,又闭眼睡了起来。
柯苇躺回床铺,这个世界总算清净了,舒服。
刚迷迷糊糊地要融入睡梦之中,忽听对面的鼾声又架子鼓般地擂了起来。
柯苇的眉毛拧成个八字,为什么打鼾的人都是秒睡?!
再一次,一脚揣在光头男的后背上。
“喂,你能不能先不要睡,等我们睡着了,再睡,可以吗?”柯苇朝他怒目而视。
左子慕从中铺爬下来,扯了扯柯苇的胳膊,摇了摇头。他刚才也只浅浅地眯了一会儿。
光头男似乎还迷糊未醒,也不和柯苇反驳,只说好,便扶直了枕头,半躺着头靠在车厢的外壁上。
“快,趁他没打鼾,赶紧去睡。”
左子慕和柯苇在各自的铺位上躺倒,等待睡意的来临。
可经过刚才的这么一折腾,大脑变得格外清醒起来,怎么睡都睡不着。
不一会儿,光头男的鼾声又响了起来。
真是服了,这人连靠着也能这么快入睡?!
唉,柯苇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晚与周公无缘,索性靠在枕头上,从包里翻出随身听,将耳机往耳朵里一塞。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柯苇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车厢里的人开始忙着收拾行李,列车广播里传来即将到站的提示。
对面的光头男刚洗完脸回来,打着哈欠,将毛巾收入袋中。
“你这呼噜真是厉害,硬是害得我们一晚上没睡好觉。”看着光头男那张欠揍的脸,左子慕忍不住说道。
光头男揉了揉眼睛,说道:“对不住了,各位,我也不想打呼噜的,可没办法啊!”
“你这是病,得治,打呼噜的人容易睡觉时窒息死过去,你不知道吗?得把你鼻子里的息肉给割掉才行。”柯苇笑着说。
“不会吧,有这么严重吗?”光头男坐直了身子,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自己去医院看看就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光头男疑惑地问道。
“呵呵,我是学医的。”
走出厦门火车站的时候,刚过上午9点。
迎面而来的是淡淡海腥味的凉风,太阳已经爬到屋顶的位置,还没有将它的热情全部释放出来。
“现在去哪儿?”左子慕问,这次的行程都是由柯苇来安排的,他的职责主要是陪同。
“当然是去鼓浪屿了!我们先打车去码头,然后坐轮船到岛上去。”柯苇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路边赶,有几辆出租车已经停在那里。
两人坐进了出租车的后座,车子开始在城市中穿行起来,窗外不时闪过的棕榈树和现代化建筑,让两人感觉很是新鲜和崇敬。
出租车拐进鹭江道的时候,柯苇忽然一声轻呼:“看,大海!”
左子慕向右侧的车窗外看去,果见点点浅蓝的海水在海岸的树丛间时隐时现。
下了出租车,两人都有些小兴奋地进了码头,买好票,等船的时候,柯苇趴在大厅的玻璃窗上,看不厌地望着那一湾碧海蓝天。
左子慕走到柯苇身侧,发现她的眼角挂着泪珠。
“你怎么哭了?”左子慕不解地问道。
“能面朝大海,呼吸清新的空气,这对你们健康的人来说再普通不过了,但对我这个每天浸在消毒水味道中的人来说,这是多么难得的奢侈啊!”柯苇悠悠说道。
是啊,这也许是柯苇这辈子最后一次看海了。
左子慕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身侧的柯苇,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揽她入怀的冲动,他想紧紧抱住她,以确保她不会被病魔夺走。
下了轮船,太阳的热情已经让人有些受不了。
柯苇从箱中翻出一把遮阳伞,左子慕则翻开从船上买来的鼓浪屿地图,规划着前往客栈的路线。
客栈的名字叫一袖云,听起来很有诗意。
大概是被这个名字所惑,柯苇才订了这个客栈的吧。
“这边走。”左子慕看好了地图,带着柯苇顺着一条小路走了下去。
沿途都是些古朴西式的建筑,不时出现一些别致的小店,店名都无一例外地中了文艺格调的毒。不过这倒正合柯苇的胃口,只要店门敞开,她都无一例外地进去看个究竟。
结果才走了不到一公里,柯苇的包里就多了好几样纪念品,肚子里更是填进了各种风味小吃。
“好累啊,我有点走不动了。”柯苇站在墙根底下,手扶着腰,大口喘着气。
毕竟是个病人,而且刚做完化疗没多久,身体自然是比常人差多了。
左子慕恨自己疏忽,凝神想了想,说道:“那我背你吧!”
“不好”,柯苇摇了摇头,“你背我,那我的箱子怎么办?”
左子慕挠了挠鼻子,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
“这样,我坐在箱子上,你把我和箱子一起推着走。”
好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左子慕推着箱子以及箱子上的柯苇,慢慢按图索骥,终于来到了一袖云客栈的门前。
客栈是由一栋两层的民居改造而成的,外面有一个小院子,院墙上爬满了蔷薇。
柯苇跳下行李箱,迈步进了院子,院子里摆满了各式盆景,屋檐下支着一个秋千架。
趁没人,柯苇赶紧坐上去,让左子慕在后面推她荡秋千。
“这地方真不错!看来真是选对地方了!”
柯苇意犹未尽地从秋千上下来,走进屋内,前台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落落大方地看向柯苇和左子慕,脸上有一种来自主人的自信。
后来经过攀谈才知道,这所房子是女孩的祖宅,因为太热爱鼓浪屿这个地方,大学毕业后,她就把这里改造成了客栈。
“你好,我们要……一个标间。”柯苇跟前台女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