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珍娜在翌日清晨走出家门的时候,男孩正在门外等着他。中文w≦w≦w≤.≦8﹤1≤z﹤w﹤.
男孩的年纪应该和艾琳娜差不多吧。他有着一头蓬松的棕色短、圆溜溜的脸蛋,以及比同龄人显得稳重得多的漂亮眼眸。新添置的、用优质衣料做成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可体得很——反观自己,又脏又旧、处处打着补丁的连身裙,和女管家给自己的那一件最破旧的围裙一并套在干瘦枯槁的身体上,让本就像只瘦鬣狗一般的自己显得更加泥塗无色。
自己是多么寒酸呀——一边这样作想着,自卑感深深按下了珍娜的脑袋。
“你——”
清脆而澄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珍娜意识到那是男孩在和自己说话。
“——浑身是伤。是那个男人打的吗?”
珍娜身体一僵,她连忙举起了手,捂住裂开口的嘴角——虽然那只手上也同样布满淤青。
“无论是否……这都是些小事。”
一语将歇,珍娜短短叹出一口气,而后又继续道:
“除了那个男人的房子外,我没有别的去处。无论是缴纳给他的工钱也好,还是挨打也好,又或者是我的女儿的**也好,都只不过是房子的月租而已。”
男孩皱起细细的眉毛,他用带了些许躁意的口吻说道:
“他是你的丈夫,你不该这样想的。”
“是的,他是我的丈夫。”
珍娜出自嘲般的哂笑。
“看看吧,没有姿色的老女人在城市中的生活有多么凄惨——这儿是男人的国家,男人的地盘,像我这样的女人活该受罪。”
男孩抿起嘴唇,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他才重新开了口:
“你不想复仇吗?珍娜?阿庇斯会帮助你。”
阿庇斯——这个名字让珍娜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慌慌张张地提起视线,打量起男孩的四周,在确认了眼前只有他一人后,珍娜才重新舒出一口气。
“我不能复仇,孩子。”
男孩困惑地歪着脑袋,单纯地问道:
“——为什么?”
“我需要依赖那个男人,为了我的女儿。我必须忍受下去。”
“是吗?原来如此。”
男孩的唇角露出笑意。
“很好,如果你乐意这样想的话。但……在这之上的虐待,你还忍受得了吗?比如说——若你的小女儿成为他新的玩具,你会怎样想?”
珍娜猛然一颤,她仓皇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男孩——她现男孩也在看着她。
“不,不会!”
珍娜用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的巨大声音吼将道。
“那个男人从来没这样做过!”
男孩没有被珍娜虚张声势的吼叫所吓到,他依然保持着平静,用淡淡的视线看着珍娜,用淡淡的语气开了口:
“或许是这样,但今后呢?”
今…后……?
珍娜一时为之懵然。
这是她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今后会怎样?
那个男人……还会做些什么?
殴打艾琳娜?
辱骂艾琳娜?
又或者是……
珍娜的心底悚然一惊。
不,不能再想了。
她慌忙地甩却脑中奇怪的念头,而后又慌慌张张地、仿若掩饰心中的不安一般地开了口:
“好了,孩子,我要去工作了,有机会再见。”
语毕之后,珍娜自顾地迈开了步子,径直从男孩的身边越了过去——尽管想要早些离开男孩的想法像山一样多,但他的声音还是顽固地、抢在珍娜离开之前钻入了耳朵:
“你想要的话,阿庇斯会杀了所有你所恨的人的。”
珍娜的脚步猛然一顿。
但很快,可怜却顽强的女人就再度踏出了自己的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男孩看着珍娜离去的背景,轻轻叹了一口气。
该说是坚强……还是愚蠢呢?
看来,这个女人和上次的那位贵族不一样,即便是在现在,理性也依然要大过复仇的**。
那么……会顺利进行下去吗?
*
工作一如往常地进行着。
房间的打扫,食材的采购,铲出烤炉中的面包……
明明是与往日还无区别的工作,但珍娜却感受到一股违和感。
是其他女佣们讥讽的笑容吗?还是女管家尖酸刻薄的挖苦?
不,不对。
与这些明显的欺侮意图不同。
珍娜感受到了一股更加深邃的……恶意。
但怎么样都好,珍娜并不想管那些。
她只是想在这儿赚到更多的钱。
现在手上的铜币是……十八枚。
还差…两枚吗?
一如既往地,工作持续到了傍晚。
珍娜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朝家中走去。
她的心里被自己女儿可爱的笑脸装得满满的。
啊,是啊,她的生日马上就要来临了。
那虽然会是场非常简陋的庆祝会,但对自己与艾琳娜来说,也依然是久违的小小狂欢吧……
天色愈加浓稠黑厚,巷子也越来越深。
珍娜竖起耳朵,聆听着周遭的动静。
大女儿****的呻吟声依然一如既往地传入了耳朵。
珍娜稍微松了一口气,而后打开了房门。
艾琳娜和往常一样,乖巧地坐在房间内的矮脚凳上,这幅一派平和的景象让珍娜完全放松下来。
啊,是啊,自己别无所求。
只要能够保持现状就好了。
一边这样作想着,珍娜用满是怜爱的视线注视着艾琳娜的脸蛋。
这个女孩儿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她的身材变得高挑,体型变得纤细,那原本圆润的脸蛋,也已经初初有了形状。
尽管是从母亲的立场来说,艾琳娜也依然是个美丽的少女。
和她丑陋的母亲与平庸的姐姐不同,她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美人。
到了那时候,一定会有有钱人家的公子对她着迷,并让她过上幸福的人生吧。
那并不需要等太久。
现在的艾琳娜已经十一岁,而且在一周后就会来到十二岁。
在那时,自己会送漂亮的熊布偶给她。
她一定会因为这个礼物而满心欢喜吧。
说起来……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儿的笑容了……
*
“什、什么?!”
珍娜大大张开了嘴巴,她的眼眸里已经完全被惊色渲满。
“我……被解雇了?!”
女管家高高仰着脑袋,同时又用鼻子出烦恶的哼声,她说:
“就是这样,珍娜小姐。有好几位小姐向我说:你看上去十分疲惫,完成工作的度也慢了许多,一定是生病了。于是,在我将这件事禀告给主人后,他决定让你回家休息。”
“不!”
珍娜大声喊道。
“我没生任何病!”
然而她的辩解换来的、却是女管家冷冰冰的拒绝。
“那并不是由你决定的,珍娜小姐。”
珍娜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她张开了嘴,扯着嗓子吼将道:
“那是谁?!那位善良的主人吗?!让我去见见他,然后说明白一切!”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响了起来,而跟在后头的,则是女管家气急败坏的叫喊:
“闭嘴,珍娜!你没有辩解的权利,拿上你的工钱走人,现在,立刻!”
绝望的话语,绝望的现实,以及……
让人绝望的、孤零零的当啷一声脆响。
即便不去查看脚底也知道,到底有多少钱币被扔过了来。
——索尔多一枚。
不,不对,自己明明在这一周干了两天。
但为什么——?
是察觉到珍娜眸中的疑色了吗?又或者原本就因此而感到了心虚?
女管家侧过眼睛,一派轻巧地说:
“你的报酬是每周六枚索尔多,你工作了两天,所以不到两枚,明白了吗?珍娜小姐。所以——”
女管家兀地止住了嘴。
眼前的光景让她着实吃了一惊。
——随着扑通一声响,珍娜跪在了地上。
“慈悲吧!”
女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一枚索尔多!再多给我一枚索尔多!”
受那陡然蹿升的气势所迫,肥胖的女管家不自禁后退一步,但珍娜却不愿这样就放走她,女人的身子突地向前一倾,并趁势抱牢了女管家的脚。
“求求你,皮诺拉小姐!只要索尔多一枚就够了!我将永远感谢你!”
“放开我!”
胖女人用惊恐的声音叫道,但这没起到丝毫作用。
“求求你!好心人!”
珍娜疯狂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荡着,胖管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越勒越紧,那被抱了个结实的腰部仿佛被打了死结的绳子给缠住了似的,恁也脱不开来。她不禁感到恐惧,并开始开口讨饶:
“是的,你是对的!索尔多一枚,我会给你!快放开我!”
——然而,那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女人的手越来越紧,声音越来越大——女管家本以为那依然是请求的声音,但在仔细辨认后,她才听清珍娜在说些什么。
——去死吧。
虽然含混不清,所指向的目标也不得而知,但那毋庸置疑——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恶意。
啊啊……还有那双手,它在触摸哪里?——啊!那里不是自己的脖子吗?!
猛然箍紧的双手,突然中断的呻吟,以及越来越癫狂的大笑……
在华奢的宅邸中,复仇的魔影狂舞着。
当女管家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何时呢?
想来应该没有经过太多的时间吧。
当她的视野再度变得明晰、呼吸再度变得顺畅时,所看到的,是疯疯癫癫地大笑着的女人被男仆们拖出房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