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苍擎自重生后醒来,如同前世一般,中规中矩的读书做学问,只是压下了心中的傲气以及对富贵权势的欲望。
而报恩两个字被他写成了两个硕大的字挂在自己的房间内,以时时刻刻提醒着勿忘往日恩德,也有勉励警示之意——莫让富贵权势迷了眼,落得如前世一般的结局。
天色渐晚,等到宁滢放完了河灯,许完了愿,戌时已过了大半,陈学杨便带着妻子儿女连同一干下人回了船上。
宁滢同父母道了晚安,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大丫头兰草在她进来之前就将床铺铺好,只等着自家小姐入睡。
洗漱过后,宁滢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睁着眼睛望着床幔发呆,暗黄的烛光拉下的虚影投射在帐子上,一晃一晃的,她的思绪也跟着那虚影晃出了九天之外。
“姑娘,奴婢熄了烛火,您快安睡吧。”
今晚值夜的是宁滢身边另外一个大丫头萱草,见自家姑娘没有回答,又唤了两声,“姑娘,您睡了吗?”
宁滢翻身面对着墙,低声答了一句:“熄了吧,我睡了。”
萱草听见答复后,轻手轻脚的走到烛火前,剪刀咔嚓一声,屋内立刻陷入黑暗。
“姑娘,奴婢就在外面,您醒了就叫奴婢。”
“嗯,去吧。”
这时,屋内也彻底安静下来,宁滢侧耳听了一会儿,见屋外传来萱草轻微的鼾声后,才慢慢的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
轻叹了一声,她伸手从衣襟处扯出一块小小的玉坠来,那玉坠泪滴形状,约莫有指甲盖那么大,散发着幽幽绿光,帐子里的情形借着这绿光看去,也能模模糊糊的看个大概。
这东西不是宁滢的,她也从未见过会发光的玉坠,她蹙了蹙眉,不明白那陆苍擎为何要将这个东西塞给自己。
当时她从东湖边放完河灯回来,蹲得久了腿有些发麻,就在快要摔倒的时候,离得最近的陆苍擎扶了自己一把,并且趁机将这玉坠塞到自己手中。
她带着惊讶去看他,却发现他面色沉静,似乎先前塞东西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宁滢握着玉坠,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最后怕人发现,一路握着回了船上,最后趁着丫鬟们不注意时,偷偷的挂在了脖子上,并用里衣遮住。
她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该议亲,等到及笄后就会为人妻为人母,这个年纪对于男女之事也懂得些许,此时细想,她着实不该收这东西。
将玉坠举到眼前,宁滢又仔细的瞧了瞧,发现除了会发光以外,玉坠也没多特别。罢了,就当是捡的一件小玩意吧,横竖它的主人也不在意。
将玉坠重新塞进里衣里,宁滢轻轻的躺下,闭着眼睛慢慢睡去。
这一晚,除了晚睡的宁滢,还有一个人也夜不成寐。
陆苍擎跟着姨父姨母收摊回家后,又温习了一会儿功课,听到隔壁姨父姨母睡了以后,才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来。
那绣帕是用上好的丝绸绣成,月牙白的色泽在灯光下微微显得很柔和,翻到另一边,在右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滢字,若是不仔细瞧,便会错开眼。
陆苍擎忽然笑了,这方帕子果然如同它的主人一般素净。
笑过之后,他又用帕子将整个脸蒙住,淡淡的女儿香涌入他的鼻尖,他忍不住猛吸了一口,那淡淡的香味却令人心神荡漾。
这香味比他之前闻过的任何一种香味都要好闻,前世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都喜欢浓郁的熏香,就包括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也一样。
是他前世太荒唐了么,竟然会为那些庸脂俗粉着迷,甚至因此还毁了一生。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陆苍擎将绣帕小心翼翼的叠成方块状,放进自己怀中。
陈宁滢,我陆苍擎定会报答你前世的恩德,待我高中之日,许你状元夫人之位,助你避开那场毁家灭门的灾祸。
五月初五,端午至。
陈学杨终于在端午佳节之际回到了京城,魏国公府早的九爷陈学柏带着国公府大管家来码头接人,陈学柏看着从船上搬下来的古玩玉器以及其余的一些东西,心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这清风正气的七哥,竟然从扬州带了这么多的宝贝回来。
“九弟。”陈学杨从船上下来,笑着唤道。
陈学柏压下心中的想法,立刻上前。
“七哥,你可算是到了,母亲今儿个从早上就一直催促着我来码头,我和郑管家在此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终于把你们等到了。”
陈学杨望了一眼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弟弟,拱了拱手,“辛苦四弟了,父亲母亲可好,家里其他人可好?”
“都好着呢。”陈学柏回答。
这时候,马氏带着一双儿女也下了船,看见陈学柏,轻轻的福了福,“九弟。”
宁滢和陈仕琰也跟着唤:“九叔。”
陈学柏先是笑着喊了一声七嫂,又转眼看向侄儿侄女,“宁滢仕琰都长这么大了。”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惊讶。
宁滢笑着说:“九叔,都过了三年啦。”
陈学柏点点头,“是啊,都过了三年了。”
一旁的马氏脸色有些不好,陈学杨眼尖的瞧见后,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陈学柏,宁滢以及陈仕琰,都纷纷朝她看去。
马氏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觉得这天有些闷热。”
“七哥,七嫂,先回府再说吧,母亲还盼着呢。”陈学柏指了指停在城门口的马车,“哥哥嫂嫂带着侄儿侄女先上车,我随后就跟上。”
陈学杨颔首,“如此为兄便先行一步,九弟辛苦了。”
陈学柏摆了摆手,送兄嫂上车后,等到将全部家当都搬下船后,才回魏国公府去。
马车上,陈学杨并妻子儿女坐一辆车,留着马氏的奶娘宋嬷嬷在一旁伺候。
离那深宅大院越近,马氏的心绪越发不宁,“夫君,我怕母亲会因为菊姨娘的事情怪罪于我。”
她对着陈学杨说出自己的担忧。
陈学杨拧了拧眉,“别担心,那贱人是想要毒害琰儿被我处死的,母亲那里我亲自去说,琰儿是她的亲孙儿,你亦是我陈家人,母亲万不会因此和你生分了的。”
宁滢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父母的对话,想到菊姨娘,面上的表情也不禁冷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