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清澈的小雨肆意地飘洒着。
乌黑的直长发披在肩头。
下雨了，我奔跑着寻找小扁，光线越来越暗，飞马在夜间如果不找到合适的栖息地，会十分危险，他们如果睡错了地方，有可能被散发着青草香气的泥土分解掉。
我拍了拍白色衬衣的肩膀。
“请问一下你有没有见我的小扁……”
女生扭头回来。
在我拍她之前，她正望着四叶草发呆。
“我已经有老公了，你不要来骚扰我了。”她不耐烦地对我说。
她是文文。
语气判若两人，可是眼睛还是一样，她还记得我，还记得医院的事情。她以为我故意找话题想要和她说话。
我尴尬地抽了抽嘴。
“小…小扁它……它跑不见了……”
“我已经有老公了，被他看见我们这样，会很惨的！”文文身体微微发抖，咬着唇，她望着我的眼睛，她的眼睛却在说另外的话。
我不好受。
也因为身份的差别，因为马儿的关系，我越来越觉得，她在这里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而我身份卑劣。
我低头抓着衣角，像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手足无措起来。
眼睛也一下子湿润。
我不能让她看见我哭了。
“我去找小扁。”说完我匆忙转身，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进了竹林里面。
慢慢地我放慢脚步。
眼前忽然清晰地看见文文站在我床边，阳光将她照得清澈透明的样子。
那是在医院里的画面，我现在无比眷念，当时的猜疑和恐惧现在没有了，于是剩下依赖的情绪。
我转过身子
看见文文还呆呆站在那里，她的眼睛里也有眼泪。
天色已经很黑了。
我看四周没有别的人，就忍不住朝她跑过去了，我将她抱在怀中，头靠在她肩膀上。
“文文，你还记得我们过去发生的事情吗？”
“不记得。”文文哽咽着说。
但我怀疑她记得，我说：“别骗我了，你明明还记得我。”
“我不记得你。我…我只记得感觉。感觉你很亲近，听见那个女生叫你老公，我很难受，一直哭，一直哭……”
文文手摸在我胸口。
她抬起头看着我。
“你是谁？”
……
“是假的，那个女生，只是个小女孩。只是说说而已，我不是她老公。”我赶紧解释着，像是失去了珍贵的东西，我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了，可是现在，她又被我抱在了怀里。
我想，能这样一直抱着就可以了。
她的身体还是一样的娇软。
“你是来找我的吗？”文文哭着问我。
“嗯，我花了好多力气来找你，我想要带你回去！”
“你爱我吗？”
“我爱你。”
“好暖和。”
文文缩在了我怀里。
我喜欢她了，想要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想要保护她。
文文哭着，声音沙哑，慢慢地变成抽泣“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才会接受他的，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可是…可是现在……你该走了。”
她用力推开我，越来越多的担忧，担心我和她这样被灵昊发现了。
我抓着她的手，却并不打算放开，我要她一直在我身边。
文文用力地把我手往下面滑：“你该走了，被发现了，你又要被揍了。”
“我不怕被他揍。”
“我不想看见你被打。”
“你跟我走，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不行了，现在不行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泪水滑到我掌心，冰凉。
她咬着嘴唇，红里泛白的嘴唇也被泪水打湿了。
我像是蛇一样，侵略地亲过去，含着她的嘴唇。
从前和她亲吻的时候，总觉得她是鬼，总觉得自己是在亲吻空气。
这时候才感觉到她嘴唇的温热，亲到她香甜的舌头。
文文享受了几秒钟，失控了几秒钟，然后她越来越理智。转身背对着我“你该走了，去找你的小扁吧。去找一个新的女生，很快你就可以忘了我的。我得回家了。”
“文文……”
“我已经有老公了，你不要来翻我了，去找别的女生啊……”
我弱弱地说：“我不知道去哪儿找小扁。”
文文回家了一趟，几分钟后骑着她的马出来。
她让我呆在原地别动。
没多久，她就帮我找到了小扁，仿佛这里什么事都难不住她。
她已经擦干了眼泪，脸上挂着明媚温婉的笑容，“以后不要嫌弃你的坐骑，，她跟让你骑，已经是你的幸运，并不是你的马不好，是你自己太差劲，知道吗？”
很多嘲笑声，让我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但从来没有人像文文这样大大方方地戳中我的痛点。
就好像在说，我们身份差别太大了，尽管我对你有特别的感觉，可是…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啊。
我又抽抽嘴，觉得很尴尬，只能若无其事地说：“你的马可以飞得很高？”
“那当然！它第一次带着我飞，就带我飞进了黑森林。我那时候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那么脏的地方。直到我看见你站在船头。那次我还以为你是来接我的真命天子。那时候太小，什么都不懂，就和你现在一样。”
我听着听着又走神了。
等她讲完，安静了好久，我才回神，“文文。”
“你该回去了。”
“我们……”
“我先走了。”
我目送文文回到家，她家里，那个男人在等着她。
灵昊的马也能直接飞到苍穹顶，飞出洞口。
他们是同一个阶级的人。
我失魂落魄地跨到小扁身上，小扁跑得很快，很快就带我回到四合院。
我把它牵进马厩。
“对不起，小扁，大家都那么说，你飞得不高，但是你跑得快啊。飞不高也不关系，我们慢慢来，都是我不好。”
天黑了，我情绪越来越脆弱。
搂着小扁，眼泪一直流。
我想要和文文在一起。
小扁的眼睛里也流出眼泪。
她扬扬脑袋，低声嘶叫。
一人一马，都很伤心。
又过去一天，之前的经历又化作梦境。
祭祀的时候，我偷偷找到文文和灵昊，他们还和之前一样搂着，很恩爱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留在这里，或许还能和文文偶遇，然后又抱抱她。
抱着她的那几分钟，会觉得世界无比美好。
可是她和她老公似乎永远不可能分开。
客观地来说，我还是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
骑着飞马跳出去。
所以我还在训练小扁，可是没有之前那么急功急利了，只是得过且过着。
小扁也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老样子。
下午的时候，我则会一个人偷偷去文文后院的小树林，她下午会有一个人单独发呆的时间。
我只是在树林里偷偷看她，不知道该怎么上去跟她说话。
这变成了下午例行的事情，起床，训练小扁，祭祀，送小扁回家，偷窥文文，回家睡觉。
日程慢慢固定下来。
……
文文穿着紫黛色的衬衣和外套。
她轻轻蹙眉，将手指间的绿叶捏成粉末之后，抬起头看到树林间的我。
然后她不耐烦地朝我走来。
脚步一开始很快，越是靠近我，变得越慢。最后静止在我面前，她像是生气了。
我又是只能尴尬地抽抽嘴。
她咄咄逼人地说：“我不知道你每天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我叹气，望着她说：“我只是想要看看你，我不知道能看多久，但我觉得很恐惧。”
“为什么恐惧？”
“我怕看见你被另外一个男人抱着。”
文文咬咬嘴唇，眼泪一下子又流出来，她哽咽着。手搭在我肩膀上，倒在我怀里不停抽泣。
她说：“我们不可能有结果的。不要再来了，这是最后一次，再这样我们都会死。”
……
那并不是最后一次，我还是照例每天都会去，可是文文不再出来了。
我只能偶尔从窗口看见她似乎站在窗子后面。
看不清楚窗子后面有什么东西。
但有一天我听见她大吵大闹。文文摔了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像是花瓶碎裂的声音。
灵昊说：“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我不想和你过了，你给我走，这是我的地方。”
听见他们吵架，我仍旧心痛。
灵昊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现在，这地方是我们共同的。”
……
他们并没有因此分开，只是一次夫妻间的正常吵架。
他们还是继续过。
第二天，灵昊还是强行把文文搂在怀抱里。
文文想要反抗，但是她没办法挣脱，我看见她为难的神情了。
我也无能为力。
天坑底下，最美的时候是下雪，雪花也是清澈的，夹带着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
我摸着小扁的脖子，盯着那雪花发呆。
时间过去一年了吗？我记得最开始进来天坑的时候，大家都穿得很少，是夏天。
小扁能飞四十米了。
“小扁啊小扁，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吗？”
小扁的头在我怀里蹭了蹭。
文文也常常有这种动作，听莱奥说，飞马和主人的情感与爱情一样。
都是带来心痛的感觉，无能为力的挣扎。
雪花越下越大，孤寂和恐惧在天坑底下，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