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内。
那阴冷刺骨的寒风灌进窄小的牢笼,那细小的微弱的光从那铁窗折射进来,觉着刺眼的很,常抬手遮了,或是挪到另一角去。
那窸窸窣窣的响动老是在耳边环绕,后脑的锥心刺骨的疼痛都已经疼到了五脏六腑里,尤其是足下钻心的疼,赤足女子双眸睁大,从惶恐中醒来。
窄小的屋内,床头柜上点了一盏烛灯,残烛已顺着盏子落下与桌面贴合。
赤足女子吃惊的望着,将这屋子里所有程设都望了个遍。
最新的记忆是那一棍子下来时,看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
她自己,‘阿祉’。
可是,今日二月十九,不正是她的头七吗?
她不是死了吗?
隐约记得有人占据了她的体魄活了下来?
赤足女子头痛欲裂,整个脑袋裹了层厚厚的布,双足亦是如此,此时的她宛如端午时的粽子。
脑海里连连汹涌澎湃的信息直撞她的脑门。
出了这等大事,若非亲眼所见,再发生在她身上,断然是不敢去信的,可现在,‘阿祉’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猛然间涌上心头,这不是做梦。
脑海里时常温柔体贴入微的华服妇人一口一个槿儿,她身边还绕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长相俊美,聪明伶俐。
而妇人口中的槿儿,南荣槿则是南荣府的嫡出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含着金汤匙长大,饱读诗书,琴艺精湛,画也栩栩如生。
人也是温柔善良,可可动人,那京城里人人仰慕的富家千金。
可为何被一个恶徒追赶到这小小的仝平镇,距京城千里迢迢,那恶徒分明在出了京郊就能将她灭口,何苦追了这一月八天十天的?
琢磨不透,换上了崭新的面孔,可那双手竟是悄无声息的抚摸了手腕,宛如还在牢房时,成天戴着镣铐致手腕酸痛,轻轻地揉了才觉着好些,南荣槿顿了顿,收回此举,才想着三年的不堪又哪里会是一息间就能忘却的。
此时还隐约觉着那哗哩哗哩的镣铐声在手脚之间晃动不止。
南荣槿嘴角似笑非笑,抬头望了窗外的残月,‘阿祉’已逝,已有人替她背下三年牢狱之苦,如今的她便是南荣府的嫡女槿儿。
“咿呀”一声,那腐朽摇摇晃晃的木门被外轻轻地推开,晕黄的烛光与月光交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被月光拉长。
烛光摇曳着,将来人照着,隐约现个憔悴的面孔,阿祉在床头柜上放了几个粗糙的馒头,一个灌了温水的水囊。
“你昏了半日,吃点垫着肚子!”阿祉的语气稍淡,面上看不出的情绪。
南荣槿盯着她,“多谢!”
“请问这是哪里?”她又问道。鼻子灵敏的嗅到了黄纸气味,瞳孔微紧。
“既然你醒了,天一亮就离开。”阿祉依旧冷淡。
南荣槿瞳孔放大,不好之感涌上心头,“你……”
可当下她收回了要问的话。
“谢谢!”绕是再想问些什么,南荣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回去。
只是看向阿祉的神情温柔许多,没了方才的惶恐不安。
有生以来能这么面对自己的前身,怕也是独此一人了罢?
心想的同时双手胡乱在袖子上擦了擦,拿着馒头啃了一口,往嘴里灌了口水,那火烧火燎的肚子才没那么难受。
“不客气!”阿祉淡淡的转身离开。
“等等,”终是放心不下,南荣槿坐在床沿,盯着那苍白的人。
只见南荣槿半挪着身子起来,抬起眸子看着阿祉,“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她?阿祉眉心拧起,目光里骤然现出警惕,“谁?”
“没没没,”南荣槿的眸子闪闪躲躲。
阿祉转身出门,不可言语的气氛愈发凝重,阿祉微微侧首瞧了那虚掩着的木门,而后摇了头。
阿祉懒散的坐在停尸房的门口,依靠着门,望着夜幕星河里的那一轮残月,一周过去了,还是完好如初的在这里,没有任何异样。
晚风清冷,残月下清冷的月光如刀一般刻在他脸上,他月白直袍,腰系精雕细琢的玉佩,随风摆动,看不清玉面上写的何字。
“公子,”一随从拿来斗篷披于男子肩上,斗篷轻巧不厚重,随风摇曳时,隐约可见玉线交错绣织的雪毯,那清淡的雪毯,宛如就在雪景里看银雪。
可,男子那洁白如玉的手轻触那团精绣的雪毯,曾听她说,此物叫绣球花,独爱那雪白无暇的美。他便命人件件都绣上这图案,可惜,她见他如过街老鼠,四处窜逃。
“可查清楚了?”他轻启玉齿,眼皮未抬一分。
“回公子,阿祉姑娘的祖母是因宅子烧毁而牵动了老疾,郁郁而终。”
随从低首恭敬,心里却腹诽连连。
“竟想不到三弟有如此闲情逸致,来这赏月啊!”
来人自是锦月白袍加身,披着斗篷信步而来,夜间自是看不清他脸上的浅笑,却再那晕黄的灯笼下,隐约可见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
顺着舟思远的目光看去,西北方向,一处小小的宅子灯火通明,他目力极好,便一下就看清了那是何地?便笑了笑:“是个煞风景的,看它作甚?”
忽而转身看向舟思远,“三弟,答应我的事,可考虑好了?”
舟思远沉静许久,方答:“待事情处理好,就与二哥一同前往。”
晋溪行颔首,自顾摇头道:“近日寻你可真难,怎么,那玉瓷葫芦的事解决了?”
晋溪行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此时脑子沉得已经不是他的一般,靠坐在仆役搬来的圆凳上,眸子却是一直落在舟思远的愁面上。
“多谢二哥挂念了,不过一个玉瓷葫芦罢了,解决了!”想到此事,舟思远难逃其咎,若不是他一心只想见阿祉,也不会出了这等大事。
“解决了就好,”轻拿手帕轻掩着鼻口,微微咳嗽了一声,身子也跟着微颤了一下。
一旁的仆役又是端茶漱口,又是拿了颗药丸送与公子服下,神情哀怨的看着那舟思远,且无形的瞪了他一眼。
舟思远自知理亏,便多看了一眼西北方向,抱拳道谦:“二哥,移步味来酒楼小聚。”
晋溪行倒也不急,只是眯着眼睛瞧他,那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天,“你去的?”
愣了愣,舟思远苦笑了,“没想到瞒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