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封印比我想象中的要麻烦的多。
流放山脉的万魔殿是时空乱流区域,以至于我这个法师,不得不徒手爬上陡峭的最高峰。乌鸦男倒是很滋润,他能够直接化鸟,挥一挥翅膀就能飞上去——如果不是他的载重能力为零的话,我肯定不会如此苦逼。
消磨了将近五个小时,我才勉强站在万魔殿的门前,那是一个占地庞大的建筑群,外围是巨大漆黑的岩石,上面残存着刀剑和炮火遗留下的痕迹,无声地述说着古老的历史。
乌鸦男已经变回人类,走在前面开路。随着黑暗力量的增强,多年荒芜的万魔殿也渐渐有了人气……或者说是怪物气。一路上,我看到不少月牙狼头人拿着削尖的木棍,在四处巡逻,或是向乌鸦男鞠躬致敬。
历代封印魔王的地方,在万魔殿的最核心。
……说实在的,我实在不懂我的前辈们,为什么要住在一个如此方便勇者封印他们的地方。
“就是这里么?”我叹了一口气,呼出的气体化作森森白雾,在我的不远处,乌鸦的黑发上都结满了白霜。经过了长达两百年的光阴,这个封印已经不再牢固,魔王的力量从地面的缝隙中溢出,把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冰之世界。
“是的,陛下。”乌鸦男单膝跪地,深深地俯身。随着魔王的苏醒,从契约中获得力量的他,自然知道魔王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我点点头,慢慢地走过去,落脚处的层冰如同蜘蛛网一般层层破碎,化作淡白色的雾气,汇聚到我的身体里,那种感觉十分愉悦,像是一个干涸了很多年的海绵,重新受到了水的滋润。
我感觉我好像刚刚才苏醒,之前的我不过仅仅只是在浅眠……但醒来的感觉并不好受,困顿,饥饿……我突然有点想念萨恩城的烤鸭了。
……好吧,我知道这只是身体本能对力量的渴求,不是我真的饿了……不过我真的有那么一点想吃烤鸭了。
“陛下!”乌鸦男激动不已,活像是他自己即将接受魔王的传承。
此刻,随着冰层的融化,露出了黑岩的地面,已经雕刻在地面之上的金色封印阵。那些用上一任勇者的鲜血勾勒的封印,感受到了我的靠近,本能地闪烁起来,企图阻止我。
我伸出手,轻轻地点在封印的中心。
地面发出尖利的哀鸣,风旋转而起,冥冥之中,似乎有人睁开眼睛,镇压在地下的黑暗之力蜂拥而出,如同瀑布一样灌入我的身体里,像是干旱已久的大地受到雨水的滋润,化作沧海,澎湃而强大。
良久,我终于睁开眼睛,世界在我眼中呈现五光十色,原本的形态,魔法元素与术法勾勒出来的另一层光,空间和空间叠加的光之河流……当我的视野往下落,落到乌鸦身上时,自然而然,他的心跳血流都被一一解析,然后解析又被分为了两个走向,一个更进一步分析他的各项能力,破绽弱点,另一个却开始顺着命运河流,开始逆推他的各种情绪,过往经历。
我稍微能理解魔王为什么是魔王了,当世界的真相摆在你面前时,你很难压制住好奇心不去撩拨一下。
不过……话说前辈魔王们被勇者推倒,真的没有放水吗?
我表示非常怀疑。
我又闭了一会儿眼睛,稍微压抑住号称洞察万事万物的魔王之瞳,才重新睁开,世界看起来恢复了正常,只是颜色微微有些失真。
“陛下,欢迎回归。”乌鸦男敬畏地看着我。
他身后的一个女性狼头人也跪倒在地:“愿您的黑暗永照大地。”
我的视线还没有落到那个女狼人身上,乌鸦男已经不慌不忙地向我解释:“这位是月牙狼头人首领,尖月。她是第一位向您效忠的领主。”
“月牙狼头人愿意成为陛下的先锋。”尖月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多话的人。她身上发出的光和乌鸦男有着很大的差别,这种光是我的监测命运河流的右眼观察到的,恐怕她身上有很大的秘密。
虽然知道,但我却没有一探究竟的欲望。我摸摸自己额头上的角,冷冰冰的金属触感,再展开背后的蝠翼……看起来帅爆了。
我喜滋滋地想,不过为了防止回家之后,吓到无关人士,我还是把角和翅膀收了起来:“乌鸦,我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很帅?”
“陛下乃黑暗世界之君主,自然是世间最帅。”乌鸦的表情又纠结了,他背过整整一套如何应对魔王问话的对话录(我刚刚从命运河流得知这件事)……很可惜,没有任何一个告诉他,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我觉得有点暗爽。
“那个……陛下,我的名字不是乌鸦,是洛……”
“我觉得乌鸦这个名字比较适合你。”
“这真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名字,我之前的名字和这个名字比起来,简直是萤火虫之光比之皓月……不,连萤火虫也不如……”没错,这才是《如何让魔王满意》里的标准对话状态。
调戏完了乌鸦,我再也不想在万魔殿多待一秒。我向前迈一步,直接破开了空间,落入自己的房间。有着魔王之力和魔王之瞳,空间乱流完全不再是我的阻碍。
悬挂的沙漏告诉我,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我还以为能早上九点钟之前回来的。
算了,这个不是重点。我兴冲冲地踹开自己的门。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勇者应当在群众面前做祷告,但既然魔王已经现世的消息出来,那么,现在他只有可能在会议室。
果不其然,一路上巡逻士兵的数目增多了。迎面而来的士兵们,看到我,都露出的惊愕的神色。
……嘛,看见魔王在光明神殿总部行走,肯定会吃惊的啦!
我第一个遇见的勇者同伴是龙骑士布兰多,那是一个有着深棕色发色的青年,也是其他几位勇者同伴的实战指导老师,性格温和,从某种角度,贴上理想主义和糯软好捏的标签也没有错。
布兰多一看到我,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今天晚上有变装晚会?!”
“……没有。”
“这样吗?”布兰多从头到尾又扫了我一眼,“……这个变装还不错。”
喂!这哪里是变装,明明是真的好么?
算了,布兰多怎么想不是重点。我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不妥之处:“布兰多你怎么在这里?……不和阿米一起开会吗?”
“米那托和松针公爵吵起来了。”布兰多眼神飘了一下,“公主阁下找我有事,所以我和她一起提前离开了。”
“公主?”
布兰多口中的公主,只有可能是当今国王陛下唯一一个妹妹,海伦·迪亚。同时,她也取得了勇者同伴,荣耀之魔法师的资格。
总而言之,她是我重点的防备对象——谁叫勇者和公主的婚姻是世界的传统呢。
“布兰多,抱歉我来晚了……咦?这是……弗朗西斯?”海伦提着她厚重的公主裙,一路小跑而来,她盯了我半天,迟疑不定地问。
“是我。”我炫耀地在她面前展现我的新形象,“我就是新魔王。”
“……你是不是又法术失败了导致了奇怪的后遗症?”
“咦?怎么可能?海伦你也是魔法师啊,有那个法术的后遗症是改变发色瞳色的?”
“我原来也是这么觉得的。”海伦深沉地对我说,“但自从你研究德鲁伊的法术失败,导致自己脑袋上长了一棵树之后,我就相信,对你而言,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感觉超委屈,“明明之前你还夸过我脑袋上树结出的果子好吃呢!”
海伦用一种看无可救药的傻逼的表情看着我。
“布兰多我们不要搭理这个笨蛋了,难得天气晴朗,我听说圣歌戏剧院排了一场新戏,我们一起去吧。”
布兰多跟着海伦走了,走的时候,他还一脸深思:“原来不是变装晚会,是戏服啊……”
……这两只的想法都不是重点!
都不用在意的!
我安慰着自己微微受伤的心灵,一路往会议室走去。米那托果然和那个肥球一样的公爵吵起来了,肥球公爵虽然实力很废,但是嗓门不是一般的大。
“……就算是魔王降临,我也不可能把税收降低。你虽然是勇者,但骨子里也不过是个留着卑贱血的平民,竟然敢窥视贵族们的权利,简直罪无可恕。”
隔着老远,我就能听见那人的咆哮声。
我默默地把这个人提上报复日程。
站在会议室门口的,是诚实之弓箭手伊格纳茨,也是六位勇者同伴中,唯一一位不是人类的同伴。他是一只精灵,有着一头翠绿欲滴的麻花辫长发,容貌俊美。伊格纳茨自幼生活在森林中,对人类政治一窍不通,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守门。
“嗨,弗朗西斯,你来了。”伊格纳茨热情地对我打招呼。
“嗯,开门吧。”我对他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对了,伊格纳茨,你看到我这个样子,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我期盼地问。
伊格纳茨顿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弗朗西斯,你知道的,我对人类社会真的不熟悉……唔,一定要猜吗?这样的话,我觉得……”
“……是不是你得罪了某个造型师?”
伊格纳茨一脸诚恳地问。
“不是。”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就是这是最近的新流行了!”伊格纳茨笃定的回答,“我可是知道,前两年米那托出行巡地的时候,贵族小姐们可是很流行用狮子尿把头发染成金黄色的……这个的话……狮子屎?”
“绝对不是!”我咬牙切齿地回答。
“好吧。”伊格纳茨又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我果然对人类世界不太熟。”
“……”伊格纳茨的意见也绝对不重要!
没错,只有勇者米那托的想法才是重要的!
想到这里,我勇敢地推开了门,门内世界为之一静。我霸气外露地外内踏了一步:“愚蠢的凡人们,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魔王!”
这回米那托总该相信我是魔王了吧?
三十多个人的会议室依然一片寂静。米那托脸上的微笑凝固着,没人知道他脑海里在想什么。
这时,不知道谁轻笑一声:“……情趣play么?”
米那托微笑的表情裂了。
米那托深吸一口气,补好那张完美无缺的微笑面具:“别闹了,来参加会议,就坐过来吧。”
我,我没有闹啊。
我很想这么辩解,但米那托的气势委实很可怕,我只好老实地坐在米那托的左手边。他装作不经意地递给了我一个纸条。
这个纸条估计是米那托刚刚偷偷写的,他的右手能写一手很漂亮的花体字,但左手字体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我艰难地辨别里面的文字。
“我亲爱的平克·弗朗西斯,我对我昨天晚上的口出恶言感到抱歉,你演的很像了,真的……不过,这个笑话太冷了,以后别再开了。”
“PS,你这个染发剂和美瞳是哪里买的,效果看起来很自然,记得帮我预定一套,下次我们出门约会的时候,就不用把自己包裹得像个木乃伊,最后被巡逻队当做可疑人物跑过五条街了。”
……
……
啊啊啊,我真的没有在说笑话啊!为什么全世界都对真相视而不见呢!这个负心的世界还是毁掉好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