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你们都安分些,我不喜欢有人打扰我做事。”
他这话,说得又冷又硬。
身为皇帝,对别人说话自然都是吩咐的口气,也全然不管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否能接受这样高傲的态度。
薛运也看了他一眼。
不过,她刚被祝烽所救,心中充满了感激,以及感激之外,那一点陌生的,柔软的感情,这个时候自然是全听救命恩人的;况且也看得出来,这位“黄公子”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一般,和这些人一起,一定是去做大事的。
于是说道:“在下知道了,在下不会打扰黄公子的大事的。”
祝烽这才点点头。
不一会儿,雨果然停了。
马车陷成这样,要弄起来就浪费时间了,好在薛运家底丰厚,也不在乎这一辆马车,便上马跟着他们一起又往来处去了。
因为骑马,就比坐马车要快得多。
一路疾行,只在傍晚时分,他们就已经看到暮色中高大的白龙城匍匐在莽原之上,和之前一样啊,显得巍峨又宏大。
累了一路了,薛运的脸色已然煞白。
但看到白龙城熟悉的轮廓,还是给了她一点安心的感觉,她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总算……总算到了。”
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一行人很快到了城门口。
这一次,因为有薛家大公子在,守城的人连问也没多问,便直接将他们放了进去。因为下过大雨,城中的道路也是湿漉漉的,不少商贩今天并没有出摊,所以没有上一次来那么热闹。
祝烽他们策马慢慢的往前走着,薛运轻声道:“黄公子。”
“嗯?”
“黄公子来城中不知是打算在何处落脚?若不介意的话,可以去薛家——”
祝烽一挥手便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
“嗯?”
“朕,我们已经安排了落脚的地方。”
“……哦。”
“若你要回家去也可以,你这样的,也该回去休整一下。”
薛运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裳,的确看着别扭,但他轻声说道:“在下还是不想回家了。”
“嗯?”
“原本这一次,在下想要外出游历,家中的长辈就不赞成。好不容易说服了他们,若让他们知道,我路上遇险,如今又回来,只怕就更不会给我出门的机会了。”
祝烽冷哼了一声:“养花瓶里的花,有什么好!”
“……!”
这话,说得薛运心一跳。
而祝烽自己也回过神来,他将话说得太浅白了,只怕薛运难堪,便道:“那也好,你便跟着我们吧。”
“嗯。”
薛运也不多说什么,策马跟着他们。
城中的路,薛运比他们更熟,眼看着他们的人马七拐八拐的进入了一条偏僻的街道,这里已经没多少行人了,但两边的房舍却是非常的精美,又安静。
薛运道:“你们是要到莲心会馆吗?”
祝烽转头看他:“你知道?”
薛运笑道:“在下好歹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自然知道。莲心会馆在白龙城中极有名的,城中的大户宴请宾客,都经常在这里办的。”
祝烽点点头。
薛运又道:“那会馆里有好几处风景极好的所在。不知黄公子是打算去哪里?”
祝烽只道:“我们把那里包下来了。”
“……”
薛运睁大了双眼。
包下来了?!
他们将莲心会馆整个包下来了?
要知道,薛家在白龙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商大户了,但也只能在里面摆席宴请宾客,没想到他们竟然将整个连心会馆都包下来了!
这,要花费多少?
这且不说,这些人既然是炎国朝廷的人,钱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不知道,他们要在里面做什么了。
薛运渐渐的感觉到,黄公子所说的,他们要做的事,一定是一件“大事”!
于是这一路上,不再说话。
一队人马很快便到了连心会馆的门口,而之前进城之后,叶诤就已经让人先过来打好了招呼,原本,他们来到这里,也只是以炎国官员的身份过来,并不打算暴露祝烽的身份。
所以,前来迎接的人都只对着他们行礼,口称大人。
祝烽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英绍,问道:“如何?”
英绍立刻上前道:“大人,已经都安排妥当了。”
祝烽又左右看了看。
一路过来,也感觉得到,这里被英绍他们“清理”得很干净,四周的几处高楼,也都被他们包下来,周围不会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了。
于是点点头,翻身下了马。
众人这也才都跟着下马,叶诤牵着缰绳,正要过来跟祝烽说什么,突然听见后面一阵慌乱——
“公子!”
“公子小心啊!”
“公子你怎么了?”
他们一回头,就看见薛运下马的时候不知怎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幸好身边的人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祝烽走过去:“怎么回事?”
几个跟随薛运的仆从都扶着她,只见薛运的脸色此刻苍白得厉害,连嘴唇都没了血色,两条腿更是毫无力气的微微打着颤。
再一看,祝烽皱起了眉头。
她的两条腿内侧,衣裤竟然都染了血。
“这,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立刻说道:“我家公子没有骑过这么久的马,腿都被磨破了。”
“……”
祝烽皱起了眉头。
算起来,薛运被他们救起来之后,就一直是骑马跟着他们,到现在,快两三个时辰了。
因为中间避雨的关系浪费了时间,所以之后赶路,祝烽一直都没有休息。
叶诤和他手下的人,都是经历过磨砺的,这一点劳累对他们来说也算不了什么,所以大家谁也没叫苦,他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却忘了——
薛运是个女人。
祝烽轻咳了一声,才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薛运脸色苍白,原本落水那一次就让她体力消耗极大,这个时候坚持骑马两三个时辰下来,已经到极限了。
说话时,声音都细若蚊喃。
只轻轻道:“在下,在下不想耽误了公子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