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俊年回到车里,看一下表,竟然是凌晨两点了。他们的活动一定早已搞完,大家也都回家去了。难怪这么安静!
自己一天疲累,竟睡过了头。思忖片刻,决计回浦州镇上去。
到了龙都天府酒店,停好车,去总台取了房卡,上到房间里洗漱一下,便躺到床上。此时,却没有多少睡意。拿出手机,想给笑溪打电话,却又怕影响她休息。她工作了一天,一定很疲倦。再说了,她的电话一定打不通。不过,也不尽然。可他还是不想轻易打过去。
他知道林笑溪的睡眠质量不高,不轻易入睡,睡下之后一旦吵醒就再也睡不着。而且,她睡觉缺乏安全感,需要抱着一个东西睡。原来她是抱着他睡的,放假回家是抱着布玩具狗狗睡的,当然,大学四年,他们很少回各自的家。寒暑假,他们也都留在沙城打工赚钱。白天出外找事做,晚上回出租屋,做饭吃饭散步睡觉。睡觉时,她总要抱着他,或要他抱着她,或靠着彼此,这样,她才能甜蜜地睡去。有时候,夜里,他想上厕所,怕把她弄醒,就只好忍着,直到她也醒了,想上厕所,才和她一起起来。如果她不醒,他就只好,轻轻地,把枕头放入被子里,然后,悄悄起床,尽量不发出响声,完成自己的事情。
早晨,若他先醒了,她还睡得香甜,他就仍睡在那里,拿出一本书,侧了脸看,决不先起床,因为,他一起床,她就醒了,再也睡不着。她在初中高中读书时,太用功,常常晚睡早起,夜里是校园里最后一个熄灯的,早晨是校园里第一个开灯的,毕竟她是年级第一名嘛,拼的全是勤奋。久而久之,落下了神经衰弱的大毛病,以致常常失眠。进入大学,她的情况好了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后来,与唐俊年同居了,睡眠一下好了起来。她曾开玩笑说:“我爱上你,恐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能让我睡个安稳觉。”
唐俊年听了她所说的话,心里很开心。因为,男人嘛就得给女人安全感,一个女人能在你的怀抱里恬然睡去,能在你的臂弯里享受到沉稳,这就是她得到安全感的表现。林笑溪的每一个好睡眠,都会让唐俊年获得巨大的成就感。慢慢地,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到大三时,她也能够独自入睡了,前提是,被窝里得足够暖和。唐俊年如果还不想睡,他就先给她到被窝里絮一絮,待暖和了,她再来睡。他还会给她在被子里絮上棉织类的衣物,用那些衣物来为她保温,免得她觉得被里漏风。
他在夜里加班时,看着灯光下林笑溪安静的睡相,心里不由涌起一股融融的暖意。他从小就没有了父亲,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的,就是母亲。大哥唐俊乾比自己大了二十岁,本该给他安全感的。可他心胸狭窄,眼里心里除了唐氏集团以外,容不下其他人。更何况,他与大哥同父异母,本就隔了一层。唐俊乾心里对他还是有戒备的,怕他长大后,染指唐氏企业,分割唐家的家财,心里一直不爽。好在母亲早就料到他的心思,所以,执意把他与三弟俊男往艺术的路上引导。母亲的良苦用心,他们两兄弟能够理解。大哥唐俊乾也看出了唐母的意思,慢慢地善待他们母子三人,且让他们与他同居。与他同居,一方面是为了做出家庭团结的表率,一方面也是为了控制兄弟二人的发展。
唐俊乾以为,唐氏企业的江山是父亲唐师渠一手打下来的,就该由他这个长子继承衣钵。自己的母亲在父亲创业这件事情上,也是做出了牺牲的。如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早早离世。她若不离世,父亲也不会娶仅比他唐俊乾大十岁的贺沁芳。在他唐俊乾的眼里,后面两个弟弟是可有可无的,可竟然有了,就有可能要分他的家财。他最忌惮的就是这一点。若没有这个忌惮,他是可以和弟弟们和平相处的。小妈贺沁芳深知他的心理,因此,从小就教导自己的两个儿子,要从学习中找出路,不要坐享其成。这公司是大哥的,你们俩想也别想。一国不容二主,一个企业也不能有两个董事长,心不一致,国家治不好,企业也管不好。因有了小妈贺沁芳的明示,唐俊乾反倒对两个弟弟好了起来。不但大方地把他们接到一起住,还给他们付了生活费、学费,还给了小妈贺沁芳一张三百万的定期存折。比起唐氏几十亿的资产来说,这点赠予算得了什么。
唐俊年对大哥的小九九、弯弯肠,哪里会不知道?所以,他从小很听话,母亲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要他弹钢琴,嗯,对那个东西还不太反感,弹就弹吧;要他去农村锻炼,嗯,好像还比较有趣,去就去吧;要他学打篮球,嗯,男孩子还用说么,那是必须的;要他生活节约些,嗯,比起那些偏远山区的孩子来说,他已经好多了,节约当然做得到。
听话,这是他的优点;可凡事都缺乏主见,则成了他最大的弱点。
所以,当唐氏需要他用婚姻来换取它的兴盛时,虽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大哥的强力洗脑,母亲的无奈劝导,还是把他赶上了架子。
想至此,他唉叹了一声,只觉脑袋沉沉,终是有些倦了,脱了外衣,拉来被单,睡下了。
梦里,他又看见了林笑溪。她站在柳树湾的水边,坐在一块石头上,轻声吟诵着一首词。这首词,他是熟悉的,而且是相当熟悉的,宋代词人柳七郎写的《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摧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梦境如此清晰,竟把那每字每句都念了很多遍。读过高中,参加过高考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强迫症。每每做梦,都会梦到做题,读诗,考试。这晚,唐俊年在梦里就把那首能倒流倒背的诗,反反复复地读了很多遍。醒来时,他还记得梦中的每个细节,当然,也记得睡梦里的爱人——林笑溪!
如果梦里是真,但愿醒来是假,那么,他就还是个单身着的唐俊年,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再追一次林笑溪,然后,拥着她,过人生穷年!
他回味着梦境,重又入被,希望能再睡去,续那个梦。可是,手机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不是闹钟,是来电!
他不想接的,他想接才怪。他此时最怕的就是鹤城的来电,无论是谁的,都会打扰他的意境。他想了会儿,没去接,让它响。明明用的是备用手机,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号码,这是谁打的电话呢?
接着咚一声响,是短信,只见写着:“唐总,你去哪儿啦?我是企鹅。”
原来是助理陈企,外号企鹅。他一定是打不通他的电话,才试着打备用电话的。想来,那边的人不知道他的去向,又联系不上他,有些着急了。可是,他不就是要和他们躲猫猫捉迷藏吗?
他不打算回,任由他们猜,他们找。可是,想了想,觉得不妥,毕竟自己是唐氏的老总,还是得给他们说一声才是。那就由企鹅代为传达吧!
他拿起手机,给企鹅发短信,说自己来沙城后,因为临时安排,要去外地洽谈项目,现在正在忙碌中,至于公司的事情,还烦请大哥代劳。且还要企鹅保守秘密,不要把这个手机号码透露给别人,以免给他的工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相信企鹅是个聪明人,一定会做到的。果然,企鹅回信了。他首先对唐总能回信,感到放心,他还以为他失踪了呢。其次对他交待的事情,做了一定做到的保证。
想想鹤城那边的人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心里就暗自高兴。而想到徐美思跟踪他到沙城,却见不到他的踪影恨得牙咬咬的情形,他就更觉得解气。不过,那个女人,他太了解了。她是不会寂寞的,说不定,此时,她正和她的赵司机赖在床上没起来呢。
他说过,他不会碰她的。他也答应,他会随时戴着那个戒指,以示他们的结婚身份。她为了占有他,而和他结婚;他为了利用她,而和她结婚。从她家想尽办法,要整唐氏,要拆散他和林笔溪时,他和她就结下了梁子。这辈子,别想做成真正的夫妻。他能做到的,就是戴着那枚戒指,仅此而已。而此时,那枚戒指正躺在他的手提包里睡大觉呢。
有了昨晚的美妙体会,唐俊年更加爱上了这个地方,更急着去见林笑溪,再不见到她人,他就要疯了。
别人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他已经有多少天没见林笑溪了,少说也有两个月了吧?两个月,是多少个秋呢?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来到酒店二楼餐厅,吃了点自助餐。之后,下到一楼,对总台服务员说他还要续房。总能服务员告诉他,那间房为他留着,随他住多久。
一定是龙海柯交待过了。他办事还真不错。龙海柯也算是个优秀的男人,和他成为情敌,共同爱上一个女人,既是一件引以为豪的事,更是一件痛苦揪心的事,说不定,他唐俊年就会输给他。
可是,男人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不是吗?唐俊年不会,龙海柯也不会。